“最后一面是见不到的,但是,你们可以陪他一起死。”裴溪亭淡声说,“你们也曾参与争抢四宝,不是吗?到了官府的地界,你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
“也不是不行!”独眼龙说。
胖子也默认了。
“倒是知恩图报,但李不言在邺京现身,却没有让你们随行,不就是不想让你们命丧于此吗?”裴溪亭说,“自己想想吧。芳,走吧。”
元芳松开胖子握刀的手腕,脚步轻渺地回到马车上。
裴溪亭正要关上车窗,却见那胖子猛地跪了下来,拱手道:“第一回见时,我们兄弟对裴文书多有不敬,请裴文书海涵!您若心里有气,我们兄弟任凭打杀!”
说罢,就“哐哐哐”磕了三个头。
积雪飞扬,胖子双眼通红,恳切道:“我们不怕死,只想送门主一程,求裴文书慈悲!”
独眼龙也跪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磕头,那度那力道,梅绣都怕他们把脑浆摇匀了。
“别心软。”梅绣轻声说,“他们是反逆一党,不被肃清已然是殿下施恩,你若真带他们去见那什么门主,殿下会怎么想?”
“李不言被下了死囚,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不会帮也帮不了你们。”裴溪亭看着两人,顿了顿,“但你们书信一封,我可以代为转交。”
独眼龙停下来,摇摇晃晃地直起上半身,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胖子转而看向裴溪亭,说:“可我们……不会写字。”
“我们没读过什么书,跟了门主后只粗粗识得几个大字。”独眼龙说。
“不会写,会画吧?”裴溪亭说,“把你们想说的话画下来,明日送到兰茵街牌坊上,自然有人去取。等放了信,你们立刻离开邺京,否则我不保证你们能否活命。”
说罢,裴溪亭“啪”地推上车窗,说:“走吧。”
“多谢裴文书!”
声音传入马车,逐渐变得轻飘飘的,直至被风雪裹挟、掩埋,变成了傍晚时山上寺庙厚重的撞钟声。
翌日一早,便有人将信送到裴溪亭面前,说:“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裴溪亭正在擦宗随泱送给自己的那把琴,他新取了“飞燕随泱”的名,闻言说:“我不看,拿去给李不言吧。”
近卫应声,轻步退了出去。
俄顷,宫人提着小食盒轻步进来,说:“裴文书,步姑姑又给您做了栗子糕,叫您趁热吃。”
步素影入宫不久,资历尚浅,但“波上灵妃”的美名谁人不知?入宫当日,她未着舞裙,随手一曲水袖证明自己“宝刀未老”,凭实力成了舞乐坊的教习姑姑。
“母亲今日还在排舞吗?”裴溪亭放下擦琴的布,净手后拿了块栗子糕吃,给宫人吃了一块。
宫人轻笑着道谢,说:“是呢,舞乐坊都在为年节时的宫宴做准备,奴婢出来的时候,大门都关上了。”
裴溪亭原本想晚些时候去瞧瞧,闻言就放弃了,说:“殿下在明正堂吗?”
“先前去凤仪宫了。”宫人说,“您要去的话,奴婢叫人备轿子。”
“不用轿子了,我走着去。”裴溪亭吃完手中的栗子糕,洗手后将食盒关紧,等人给他披上斗篷,就提着食盒出门了。
裴溪亭跨出门,吹了声口哨,只见不远处雪松抖动,小大王从后头跑了出来,跟着他一道出门望风去了。
裴溪亭和小大王一边走路一边踩雪玩,到了凤仪宫门口,远远望见宗随泱在亭子下修剪花枝。
他快步小跑了过去,说:“你怎么在外面?”
宗随泱放下剪子,上前伸手替裴溪亭拍掉头上和肩上的碎雪,摸了摸他的脸,说:“怎么跑过来了?”
“母亲给我蒸了栗子糕,还热乎呢,我来跟你分享。”裴溪亭把食盒放在桌上,拿了一块喂给宗随泱。
宗随泱咬了一半,他随手把剩下半块吃了,含糊地说:“我先进去请安,再来陪你。”
“别去。”宗随泱说,“里面不只有母后,还有几位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