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听……”裴溪亭拖长尾音,脑海中瞬间出现密密麻麻的歌单,他实在选不出来,突然灵机一动,“我要听《越人歌》,这个词儿少吧?”
不等宗随泱回答,裴溪亭先行“绑架”一番,说:“我对你好吧?”
言外之意大抵就是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还想耍赖。
宗随泱听得明明白白,微微摇头,伸手将酒杯一扣,从篮子里拿出一只筷子,轻轻敲在酒杯底。
清脆的一声,裴溪亭正襟危坐,直勾勾地盯着。对坐的人微微垂着眼,薄唇轻启,唱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他的嗓音无疑是好听的,冷淡时如金玉,低哑时搔乱心扉,裴溪亭看着看着就入了迷,听着听着就烫了耳朵,手脚都酥麻痒,恨不得冲上去把人压住一通亲。
小船不知撞到了什么,突然晃了晃,裴溪亭回过神来,撑着桌,恰好宗随泱抬起眼看向他,轻轻唱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君都神魂颠倒了,裴溪亭轻轻鼓掌,说:“好听好听……好听。”
宗随泱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一脸淡然地说:“那算我过关了?”
“必须过关。”裴溪亭倒了杯酒,仰头灌了,不够,又灌了一杯,勉强压制住旺盛的心火,“再来。”
他稀里糊涂地忘记了紫微牌惩罚翻倍的规则,宗随泱也没有提醒,默默地占了个便宜。
这一局又是裴溪亭输了,他选了大冒险,但当宗随泱提出“学小大王叫”的惩罚时,裴溪亭却十分为难,自愿自罚三杯。
宗随泱没有反对,也没有阻止,端详着裴溪亭的脸,察觉到了端倪。
裴溪亭好似有些心虚,眼睛撇了撇,宗随泱见状心里有了数,却没有拆穿,只说:“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晕头了,待会儿可别从船上栽下去。”
“不是有你在吗,我怕啥啊。”裴溪亭干完第三杯,擦擦嘴巴,夹了块栗子糕吃了,鼓着脸说,“好吃,比会馆外头那家好吃,那家面太粉了,吃着堵喉咙。”
吃完一块,裴溪亭又喝了一杯酒,喝出了水的架势。但水和酒到底不同,他俨然一副酒劲上头的样子,开始唠家常了。
“你说我要不要在院子里种一棵树啊?蔷薇花墙那边的地光秃秃的。”裴溪亭说着又倒了一杯,单方面地和宗随泱的茶杯碰了杯,小口啜完了。
“可以,扎个秋千也不错。”宗随泱看了眼那酒坛子,估算裴溪亭的酒量,“少喝点。”
“诶,这个主意不错,秋千好,就扎秋千。”裴溪亭自顾自地倒酒,计划着,“我打算再打一个花盆架子,上下三层,把花盆放上去,就放在墙边。”
“打什么料子的?”宗随泱问。
“露天的,肯定得是比较防水的木料吧,还得结实漂亮些的,别一撞就倒了。”裴溪亭说。
“红木,樟木,选择倒是不少。”宗随泱记下这桩事,说,“院子里的石桌可以撤了,你这样的,喝了酒不老实,磕着碰着就严重了。”
裴溪亭抿了口酒,不在意宗随泱的诋毁,摇了摇头,撑着下巴说:“行啊,换,换个配套的,搭配着更好看。再打俩棚子,这样下雨下雪都不怕。”
宗随泱看裴溪亭的脸跟红面团似的,便说:“我们回去了?”
裴溪亭转身爬到船篷前一望,湖上都没多少人了,又爬回去,说:“酒都没喝完。”
宗随泱伸手晃了晃酒坛子,说:“只剩一点了,不喝了。”
“不行,咱别浪费。”裴溪亭伸手去拿酒坛,酒坛却“嗖”的一下挪了位。
宗随泱将酒坛放在自己身边,看着皱着脸的裴溪亭,说:“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裴溪亭懵然地“啊”了一声。
宗随泱原本是觉得裴溪亭要故意喝醉耍酒疯,可见他做得如此明显,又有些犹豫了。他看着裴溪亭的眼睛,不肯放过丝毫情绪,说:“先前我那样逗你,你心中是否还在介意,还在胡思乱想?”
所以才要借酒消愁。
那肯定没有啊,我本来就是演戏诓你的,裴溪亭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看着宗随泱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