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绣听出来了,太子殿下这是故意磨他呢,闻言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应下了差事。他转身要离开,偏头看了眼裴溪亭,裴溪亭眨了下眼,示意没事,他还想转身求个情,被裴溪亭用眼神阻止,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太子没有忽略两人的眼神交流,淡声说:“梢云。”
俞梢云应了一声,出去点了四个近卫,轻声说:“你们两两一对,一明一暗,保护好小侯爷。”
两个便装近卫颔领命,一道跟着梅绣离开了。
笼鹤司和太子都亲自到恩州了,探查李府的事情其实根本用不着梅绣,这是给梅绣分派差事、锻炼一二,但太子到底不会让梅绣在李府出事。可裴溪亭却觉得有些奇怪,让梅绣跟着世子剿匪也能锻炼他,何必非要让梅绣自己去单出任务?
裴溪亭眼珠子一转,偷偷看向太子,没想到被逮了个正着。那双漆黑深沉的眼正静静地看着他,裴溪亭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收回目光,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太子面无表情地握着茶盏,说:“你们三人偷偷摸摸的,是要查什么?”
裴溪亭眼皮一跳,佯装不解地抬起头,“卑职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都已经进入拍卖行,落了座,中途突然又一起跑出去,到前头的文房铺子,没一会儿又回来,可你不是已经让元方单独去了一次吗?”太子微微侧目,端详着裴溪亭的脸,淡声说,“你们在查什么,或者说,你们想让梅绣看见什么?”
太子殿下和梅绣加起来一共1oooo个心眼子,但梅绣占1个。
裴溪亭喉结滚动,镇静道:“回殿下的话,元芳无意在文房铺子的二楼瞥见宗五公子与一个陌生人对话,回来随口一提,不曾想小侯爷认为此事有蹊跷,所以我们就一道去看了看。”
太子说:“是吗?梅绣都认为此事有蹊跷,那你呢?”
这个“都”字值得细品,裴溪亭温顺地笑了笑,说:“回殿下的话,卑职也是如此认为的。”
太子说:“那查到什么了?”
“还没有开始查,卑职只是画了那个陌生男人的相貌,打算请人去查一查。”裴溪亭顿了顿,斟酌着说,“不是卑职与梅小侯爷多事,也不是怀疑宗五公子什么。那陌生男人看着不是寻常人,不像个善茬,也不像是五公子的朋友,而五公子难得出门,又是个文静温和的性子,在外遇到什么麻烦恐怕都不会在咱们面前寻求帮助。世子忙着土匪的事情,无暇看顾兄弟,卑职和小侯爷便想着在不惊动世子和五公子的前提下偷偷查一查,若是无事自然安心,若是有事,到时候再请世子出手也不晚。”
太子看起来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太子殿下心眼子再密密麻麻,也想不到穿书这码事儿来。
原著里宗桉没有亲自来恩州,和土匪张大壮谈交易的都是回豆。回豆提出了让张大壮难以拒绝的“价码”,将宗蕤的部署告诉张大壮,两人里应外合,坑死了宗蕤。
但这剧情在原著里就是一段话,没有太详细,因此裴溪亭除了盯住宗桉和回豆之外,只能从张大壮入手。
玩具铺子老板收了钱,做事也很麻溜,昨夜就带回了消息,说张大壮同意见面,但最早都得在今晚,还提了一嘴白天有拍卖会。
买卖消息的最擅长套话,从话语中得到信息线索,裴溪亭并不怀疑老板得到然后附赠给他的这条线索,而今日城内的拍卖会,不就是万平拍卖行吗?
一个土匪去拍卖行凑热闹,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裴溪亭没有太怀疑什么,直到今早梅绣提到宗桉在吩咐人套马车。宗桉来恩州是为了锻炼,平日里看着又对世子很敬畏,那为了保持人设,他也该鞍前马后,随行听候差遣才是,可他今日却没和世子去大茫山,而是要独自出门。
裴溪亭不知道宗桉到底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但他知道如果宗桉还是打算和土匪合作,坑死宗蕤,那就一定会寻找机会、不动声色地和土匪联系并且交易。
恩州的地图,城内城外,他们在来的路上就仔细阅览,大致心里有数。裴溪亭记得万平拍卖行这片靠近城郊,比较偏僻,而且临近一片野湖,若是要与谁私会,倒是合适。
因此,裴溪亭才提出要和梅绣一道前来,并且到了就让元芳以买东西的借口去探查情况。没想到,还真让他们逮住了。
裴溪亭怀疑那个瘦高男人就是张大壮,想着让玩具铺子老板辨认一番,再让梅绣偷偷捅给宗蕤,如此,宗蕤不会怀疑他的心思,宗桉也不会报复梅绣,至于宗蕤要如何处置宗桉,这就是宁王府自家的事了。
但没想到太子殿下一猜一个准儿,裴溪亭只得八分真两分假地说了。
“如今恩州在闹土匪,又有邪教,的确是鱼龙混杂,不知藏着多少魑魅魍魉。”太子若有所思,却没有说出来,只说,“你们担心也在情之中,把画交给梢云。”
裴溪亭说是,转头绕出屏风,从元芳手里接过画像,折身递给了俞梢云。
俞梢云打开这叠纸豆腐看了眼画像,叫了近卫进来,说:“尽快。”
太子清楚,梅绣就算怀疑,也只会怀疑宗桉干坏事,不会担心宗桉在外面惹了麻烦被欺负,而裴溪亭和宗桉没有交情,也不会体贴至此,只是他把话说得太好听,不得罪人而已。
裴溪亭如此坦荡,偶尔甚至莽撞,可偏偏长了许多心眼子,还有一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而此时裴溪亭在他面前也开始游刃有余地拿起了分寸,垂着头垂着眼,看着恭敬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