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穆太公开了门,问道:
“小郎,你哪里去和甚人厮打?日晚了,拖枪拽棒?”
那大汉道:
“阿爹不知,哥哥在家里么?”
太公道:
“你哥哥吃得醉了,去睡在后面亭子上。”
那汉道:
“我自去叫他起来,我和他赶人。”
太公道:
“你又和谁合口,叫起哥哥来时,他却不肯干休?”
火把光下,林冲看得分明,正是白日捱打那厮,此时仍鼻青脸肿,既然他还有个哥哥,说明没猜错,正是“小遮拦”穆春了。
那穆春将日里委屈说了,又愤然道:
“我叫了赌房里一伙人,赶将去客店里,拿得那卖药的来,尽气力打了一顿,如今把来吊在都头家里。明日送去江边,捆做一块,抛在江里,出那口鸟气。却只赶那使银子的鸟人不着,前面又没客店,竟不知投哪里去宿了。我如今叫起哥哥来,分投赶去,捉拿这厮!”
听了这一句,林冲心里又是一声冷笑。
他本以为这穆家兄弟也就比施恩更恶劣些,欺压良善,吃过水面,但听他把“杀人沉江”说得如此稀松平常,显然也是杀惯了人,却不比施恩,倒真是为祸一方的恶贼!
既然如此,那恶蛊倒可以省了,盲盒即时开不好么?
穆太公听了儿子这话,不由顿足道:
“我儿休恁地短命相,他自有银子赏那卖药的,却干你甚事?你去打他做甚么?可知道着他打了,也不曾伤重。快依我口便罢,休教哥哥得知。你吃人打了,他肯干罢?又是去害人性命!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
林冲暗想,这穆太公倒还有些良知,这庄子也不烧了,留他养老!
见穆春不顾太公说,拿着朴刀,径入庄内去了。
当即跃下树来,揭了“隐身符”,也扎了个火把点燃举着,就堂而皇之,孤身一人径往小路上走,引那恶霸来追。
走了一个更次,望见前面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浪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听得背后喊叫,火把乱明,吹风胡哨赶将来,林冲暗暗冷笑,加快脚步,直往前奔。
不一时,看见大江拦截,侧边又是一条阔港,只见芦苇丛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林冲叫道:
“梢公,且把船来,渡我过江!”
那梢公在船上问道:
“你是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
那船儿一来,林冲顿觉右掌心一痒,不由暗笑,正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这一晚上打下来,岂不是又多了许多奖励?
当下佯作惶恐,急道:
“背后有强人打劫,一昧地撞在这里,快来,我多与你些银两!”
那梢公听得多与银两,把船便放拢来。
林冲战战兢兢上了船,只做文弱,一个不稳,顿时跌倒,那梢公也不管,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