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算得不细,却每天将官人那词儿抄数十遍,这七个月来,怕是抄了有好几车了吧?”
“嫂嫂……”
李师师也闹了个大红脸,我的身份是小姑子好么?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个团圆饭,张教头颇有眼力见儿,道了声乏,就带着儿孙回后院歇息去了。
林冲自与贞娘几女在凉亭里赏月。
几个女人都吃了酒,隔阂尽去,说话也随意起来,便让李师师弹了一曲,纷纷赞叹,贞娘叹道:
“此曲精妙绝伦,若有人起舞就好了,只是我们都不会……”
谁说不会了,李师师可是花魁!
林冲奇怪的看过去,却见李师师微微摇头,便改口道:
“娘子如今真真宛若谪仙,便是那月里的嫦娥,也颇有不如,只消在这亭子里走上一遭,也胜过旁人起舞了!”
贞娘俏脸一红,嗔道:
“偏是会说,我哪有那么好看?”
林冲笑道:
“其实你从前便美,现在不过锦上添花罢了……对了,那年元宵,我们在东京赏灯,险些走丢了,你记得么?”
贞娘摇摇头,道:
“赏灯记得,我又哪里走丢过?”
林冲又笑:
“所以说险些,当时我一转头,却不见了你,可吓坏了……心想,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若是走丢,又从哪里去找?”
贞娘大羞,不依道:
“你吃醉了,莫要胡说……”
林冲一把捉住她玉手,柔声道:
“今年元宵,我将你安顿在这宅子里,回去时却想起那年了,愈思念,情难自已,倒填了一词,你要不要听?”
贞娘尚未搭腔,一旁李师师早拍手叫好了:
“自然要听,需写了最好!”
当即提着裙角溜了,不过多时,已捧着笔墨纸砚折返,就放在亭中小几上,自在一旁研墨,一边催道:
“哎呦,你俩一会儿去房里缠绵,先写了这词!”
贞娘正自心旌荡漾,一听这话,顿时羞得抽了手,背过身去。
林冲瞥了一眼李师师,在她额上轻轻弹了一下,这才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汁,略一沉吟,挥手就写——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贞娘忍着羞,在一旁看着,忽然轻笑一声:
“这……怕不是走丢了我来,却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
林冲一愣,这词好像,抄错了?
此时自然不能露馅儿,当即朝她扑去,张牙舞爪道:
“正是这家小娘子,还不留下来?”
贞娘“咯咯”一笑,一扭身,奔出亭子,林冲却未追出,大笑道:
“去洗白白了等着,为夫倒要看那红痣还在……”
话没说完,贞娘掩面跑了。
她一跑,锦儿和潘金莲先后追了过去,官人有吩咐,要“洗白白”,自然得去服侍,哪能让夫人一个人?
亭子里,就剩下林冲和李师师了,他忽然提起笔来。
将那“元夕”抹去,在旁边写了两个字——
初见!
朝李师师眨眨眼,低声道:
“小娘子,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