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行人正好十五个,又有十一挑担子,十一个壮健的厢禁军,都做脚夫打扮,梁中书府上的老都管打扮做个客人模样,两个虞候假装做跟的伴当,扮相倒不出戏,只是神色可疑。
尤其是那杨志,戴着凉笠儿,也不知道把脸上刺青和老大一搭青记遮掩了,林冲都不用数人,只看他头脸,早猜出来了。
也不现身,就远远吊着。
跟了好几日,人家渐少,行路又稀,一站站都是山路。
杨志生怕夜里遭劫,却不敢贪凉,要辰牌起身,申时便歇,那十一个厢禁军,担子又重,无有一个稍轻,天气热了行不得,见着林子,便要去歇息,杨志轻则痛骂,重则藤条便打,逼赶要行。
林冲在旁看着,也不胜唏嘘。
杨志是清白身家,原来也可早些出手助他,但林冲不屑他是个官蠹,权欲熏心,便任由他倒霉,反复碰壁,磨了性子再说。
不消说,这生辰纲一丢,却要去落草了!
又跟了几日,公孙胜果然来了,只远远落在一棵大松树上张望,林冲一眼瞥见,便赶过去,翻跃而上,也不出声,就拍他肩头。
公孙胜冷不丁被拍了一下,险些惊下树去,左右一看,却无人在侧,顿时猜到是林冲作怪,无奈道:
“教头又消遣贫道?”
林冲笑道:
“特来请先生回二龙山,这生辰纲,却不取了!”
公孙胜吃了一惊,愕然道:
“他人又不多,为何不取了?”
林冲道:
“我走了一程,却现晁保正也来了,原来他不知从何处得了讯,已经带了六个好汉赶来大名府了,他也是鼎鼎大名的好汉,若我先劫了,却伤了义气,终究是不义之财,谁劫不是劫?”
公孙胜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说:
“教头高义,贫道佩服,佩服!”
转念一想,又说:
“杨志这厮,甚是奸猾,却来扮了行商,不走大路,也不知晁保正知不知道,莫让他走空了?”
林冲又笑:
“那倒不会……我见他专在大路上苦等,已经留书一封,告知杨志行踪,此时怕已在前面黄泥岗设伏了!”
公孙胜又是一愣,喟然叹道:
“教头这一番,倒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林冲道:
“那梁世杰乃巨贪一枚,生辰纲不过九牛一毛,丢了也不可惜,待晁保正取了,平安归去。我自去那大名府走一遭,非将他亿万家财搬空,也不枉我反反复复,走这冤枉路了!”
当下,又请公孙胜回二龙山。
公孙胜却不放心,非得亲眼看晁盖取那生辰纲,林冲也磨不过,只好提了他腰带,一路从树上腾跃而过,到了黄泥岗。
远远看见晁盖一行人扮作贩枣子的商人,横七竖八睡在树林中,便轻轻跃过去,选了一棵大树,将公孙胜放在树杈上,到底无人惊觉,二人也不言语,静静等那杨志入彀。
正午时分,杨志一行人也来了。
果然算计不过,千般小心,万般谨慎,却还是上了吴用的恶当,一行十五人,都吃了那混着蒙汗药的酒,一个个软了身体,栽倒在地。
起不来、挣不动、说不得,眼睁睁看着晁盖等人,从松树林里推出这七辆江州车儿,把车子上枣子丢在地上,将这十一担金珠宝贝都装在车子内,遮盖好了,叫声“聒噪”!
一直往黄泥冈下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