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满满的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道:
“我夫妇二人,自知罪不可赦,没的说了,都在酒里!”
如是再三,连吃了六大碗,连张青的都代了。
一旁阮大娘见了,也不由赞道:
“这女娃儿真好酒量!”
孙二娘抹了把嘴,脸上一片酡红,又斟一碗,双手端过来,道:
“多谢教头宽宥……”
“且慢……”
林冲皱眉道:
“我只不明白,你夫妇二人,怎得到了二龙山?”
孙二娘眨眨眼,笑道:
“教头先吃了酒,我才敢说了。”
林冲眉头一皱,但他既然答应了,自不好反悔,一把接过酒碗,一仰脖儿,也一饮而尽,正要问时,鲁智深忽道:
“听你那酒店有三不杀,何不详细说来?”
孙二娘见他解围,感激的看了一眼,跪在林冲脚下,道:
“教头容禀,我夫妻二人杀入如麻,罪在不赦,但夫君多曾吩咐,往来客人,却有三等人,不可坏他。其一是云游僧道,他又不曾受用过分了,又是出家的人,恁的凄苦,也坏了因果……”
林冲冷笑连连,嗤笑道:
“你还知道因果?”
孙二娘知道他心有芥蒂,也不敢解释,又续道:
“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他们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她,那厮们你我相传,去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
听到此处,林冲又嘲讽一句:
“她便不说,你二人又算什么好汉英雄?”
孙二娘生生忍了,黯然道:
“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夫君说,那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教头若不解恨,还是杀了我,也无二话。”
林冲哼了一声,道:
“我大哥说了,自当饶你。且不要拿这些鸟言语来糊弄我,方才我已问了,你二人缘何到了此处?”
孙二娘道:
“教头不知,我夫妻二人在孟州开店,早先曾放了一个流配的汉子,助他来青州桃花山落草,数月前,见他踉踉跄跄回来,却说教头已挑了桃花山,又将众人赐下恶罚云云,故而知道……”
原来如此!
感情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原来,林冲那日派李忠带人下山,就是扮了盖世太保,一边到处行善,一边暗中寻访,数月之间,早查得明白。
似燕顺、郑天寿那般恶透了的,毕竟在少数,约莫三五十人,都拿去砍了脑袋,挂在寨门之外示众,剩下一百多号,却都跟李忠一样,老老实实行善,统统编入名册,了衣服。
他与鲁智深去阳谷县之前,已经反复清缴,也核对过银两,算下来并无一人走脱,怎么还是跑了一个?
林冲心中疑惑,只把眼一瞪,道:
“那厮到何处去了?”
想起那事,孙二娘也不由打了个寒颤,骇然道:
“那人来时,胸腹间那‘恶’字已然腐穿了肚皮,臭不可闻,只以数层白布缠身,忍着一口气,才堪堪捱到十字坡,只说他数日不见活人,已无力行善,却怕曝尸荒野,但求我二人待他死后掩埋了……果然,在店里哀嚎了半日,就肠穿肚烂,生生痛死了……”
林冲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