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李师师却看不懂了。
分明是个文人,却非要装作莽汉,已经上了二楼,更不缺金子,却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难道真是看不上我这模样儿?
落座之后,几番言语试探。
林冲却左顾而言他,就是不肯接茬儿,眼见夜色愈深,老鸨子在屏风后面拼命暗示,肺叶子都要咳出来了。
李师师也无可奈何,她之前出去开演唱会时,已经看过一遍二楼上买鲍的郎君,却无一个入眼,不是垂垂老矣,就是大腹便便,但有几个白净俊秀的,写的那词,却又不堪入目。
唯独眼前这唐寅,虽然长相威猛,不合她胃口,却是个深藏不露的文豪,心中几番挣扎,终于含羞问道:
“公子莫非,看不上师师蒲柳之姿么?”
“这是什么话?”
林冲愕然道:
“姑娘谪仙下凡,不是写过了么……”
顿了一顿,似乎才反应过来,便朝那屏风喝道:
“那老婆子,咳嗽什么,还不滚过来?”
“哎呦……”
屏风后一声娇呼,转过来一个妇人,四十许人,风韵犹存,却不是个“老婆子”,忙朝林冲敛衽一礼,道:
“唐公子莫恼,老婆子来了,且……”
没等她说完,林冲便从怀里取出钱袋儿来,“咣当”一声丢在桌上,解了袋口,一字排开,却是清一色的金条,有十八根!
“废话休提,可够了么?”
十八根金条,莫说只是点大蜡烛,给李师师赎身都……
嗯,那是不够!
“够了,够了,太够了……”
那鸨子忙不迭的应声,手上却不慢,捡了一根金条,轻咬一口,顿时眉花眼笑,便一根根拾起来,丢进林冲钱袋,朝他抛了个隔夜的媚眼儿,就势往怀里一塞,堆着笑说:
“公子稍坐片刻,这就服侍姑娘梳洗!”
一把拉起李师师,匆匆去了。
不一时,便有几个侍女进来,引林冲绕过屏风,转入回廊,又是一间厢房,揭起斑竹帘子,入眼一座香楠木雕花玲珑秀榻,铺着大红鸳鸯锦褥,床角红烛摇曳,早闻得异香馥郁。
又等了个把时辰,才见两个侍女搀着李师师进来,却已换了大红霞帔,顶了盖头,身后又有两个侍女,捧着合卺酒,素白锦帕。
待行了礼,将李师师扶上秀榻,一个侍女问道:
“唐公子,可要沐浴么?”
林冲把脸一板,叱道:
“沐什么浴,出去,出去……”
侍女见他急色,顿时莞尔,四人齐齐行礼,便退了出去。
盖头之下,李师师听他不肯沐浴,眉头又是一蹙,事到临头,却还是嫌弃起来,双手绞在一起,颤声道:
“唐公子……还请怜惜……”
话没说完,盖头便被掀了,顿时“呀”的一声娇呼。
不料林冲只看了一眼,便又走开了。
伸手推开窗棂,朝外探了一阵,回过身来,挥手就将那红烛灭了。
一时间,屋里黯淡下来。
只从门缝儿露出廊里微光来,李师师暗暗叹息,只把眼一闭,等林冲来解衣,不期等了许久,房里却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