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道:
“正因那大虫造孽,官府才下了榜文,可教往来客人,务要结伙成队,于巳、午、未三个时辰过冈,其余寅、卯、申、酉、戌、亥六个时辰,不许过冈。眼下过了时辰,二位不如就我此间歇了?”
武松听了,笑道:
“我二人正要……”
话没说完,林冲便截住他道:
“既如此,我二人打道回府便了,多谢了!”
拉着武松,掉头就走,待让过那酒店,却又兜了个圈子折返回来,另寻一路,直奔景阳冈而去,武松奇道:
“哥哥,你骗他作甚?”
林冲道:
“他是一片好心,何必多嘴横生枝节?”
武松讪讪一笑,便不多话,约行了四五里路,来到冈子下,见一大树,刮去了皮,一片白,上写两行字:
“近因景阳冈大虫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可于巳、午、未三个时辰,结伙成队过冈,请勿自误。”
武松看了,笑道:
“哥哥说的是,果然有大虫!”
天色渐黑,二人谈笑风生,直往上走,不到半里,见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庙门上也贴着一张印信榜文,具言虎患。
二人浑不在意,谈笑风生,只作寻常,武松走了一路,酒力作,焦热起来,把胸膛前袒开,踉踉跄跄,林冲也不管他,左右四顾,引着他直往乱树林来,终见一块光挞挞大青石,这才停下脚步,道:
“二郎,不如先在此歇息一阵?”
武松醉眼迷蒙,也不疑有他,应了一声,便坐上青石,放翻身体,不一时便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林冲四下里探了探,折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捋去枝丫,有丈许长短,甚是趁手,舞了个棒花,翻身跃上枝头。
这一等,却到了半夜。
武松睡得香,林冲也犯了困,大虫却杳无踪迹。
怕武松躺在石上酒后受阴,落下病来,正要下树唤将起来,待过几日来,不期林中忽的起一阵狂风来,继而左掌心一阵瘙痒。
林冲心中一凛,莫不是那老虎要来了?
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
那一阵风过处,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果然跳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来,武松睡得沉,兀自未醒,林冲却看得分明,忙将那木棍提在手里,背靠树干,缓缓起身,只待纵跃而下。
那大虫又饥又渴,却没现头顶的林冲,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往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直扑武松!
说时迟,那时快。
林冲急纵而下,双手握棒,一招“泰山压顶”朝那大虫当头砸下,但听“咔嚓”一声,木棒断成两截,大虫“呜嗷”一声,半空里急坠而下,就地一滚,落在青石边上。
把头一甩,獠牙眦出,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岗也动,武松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抬头一看,迎面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一时酒都做冷汗出了,当即一个鹞子翻身,跃在林冲身边。
那大虫却记仇,舍了武松,又朝林冲扑来!
林冲手中只剩半截断棒,反手一握,只当是剑,就势一收,待那大虫临空落下,手中断棒电闪而出,直戳它血盆大口……
然那大虫毕竟凶蛮,电光火石之间,却也闻到厉害,一张巨口瞬间咬合,“咔嚓”一声,林冲那断棒就被钳住,难以寸进,一双虎爪却已抓到面前,腥风扑鼻,恶臭难闻。
林冲吃了一惊,慌忙丢开断棒,就地一个驴打滚。
武松见机极快,伸手抓住他腰带,俩人反从虎口之下贴地滚出,跟着合身一跃,正落在大虫背后,林冲大声喝道:
“二郎,我来引他,你上虎背!”
说着,便纵身去抓另一截断棒,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吐出断棒,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跨一掀,掀将起来。
到底记仇,也不管武松,只把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朝林冲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