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崖斋是金川最大最出名的一家酒肆,做素斋颇负盛名,因此哪怕是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存在,在金川本地,更是座不应求,想进连崖斋,少说也得提前半月约定。
但沈灼怀身为世子,自然没有这种要等位的忧虑,只需露出家徽,自然会有专人殷切地前来将二人带至沈家长期包下的雅阁。
只是走到门口时,沈灼怀与司若却遇到了些许不快。
一个膀大腰粗,一身酒肉志气的员外打扮的家伙领着几个兄弟站在连崖斋门前,气愤地对着连崖斋的招牌指指点点:“什么预约不预约的,你可知我表舅是金川礼部尚书之门客!还不快客气点将我等请进去!”只是听口音,这员外打扮的人却不像金川口音。
似乎是闹得打扰了里头的客人,连崖斋的店主,一个儒袍打扮,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匆忙出来,一边抱歉一边道:“这位公子,不,几位公子,连崖斋有连崖斋的规矩,我们的客位都是早早订好的,若没有提前约定,无法为您和您的朋友预留出位置来啊!”
员外男子十分莽撞,哪怕连崖斋店主连连道歉,也依旧不依不饶:“我是什么身份,给我腾个位置也不行吗?你们酒肆不就是为点钱财,我出八百两,今天中午给我们兄弟几个准备些好酒好肉!”
连崖斋店主苦笑:“公子,连崖斋做的是素斋……”
这些人吵闹时,沈灼怀与司若刚巧到连崖斋,亮明身份,便准备进去。两人都不是多事的人,并没有掺和的打算。
然而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而。
那员外见到沈灼怀二人,本就不爽,看他们直接进入,也没有被拦,更是一把捉住沈灼怀手臂:“等等,那他们怎么进的?你不是说连崖斋半月前就放完了所有预约的木牌吗?我看他们可没有木牌!”
沈灼怀本就心情不快,被这鲁莽家伙捉住,眉头一皱,抬手便甩开,牵起司若,准备往里走,然而员外的几个兄弟却直接大摇大摆地挡在了门前,不叫二人进去。
“兔儿爷!”其中一个还歪嘴盯着司若,一脸的不怀好意,“陪你这金客赚钱不少吧?”
司若闻言只觉恶心,冷冷扫射一眼,并不回答。
“魏店主。”沈灼怀皱眉道,“这边是连崖斋的待客之道吗?”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连连威压。
店主早知沈灼怀身份,不敢得罪,忙一边扯住一个:“这位员外,您也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您想进去,我单独为您安排,可以吗?”
但员外见到店主轻易为沈灼怀他们改变,更是不爽,粗声粗气道:“凭什么?这小白脸是什么人,竟比我表舅还要大?”说着,更是想簇拥身边人过来,将沈灼怀与司若团团围住。
“这、这位是沈家公子……”店主一边求饶,一边扭头看向店里,暗暗使了个眼色。
沈灼怀已没了半点耐心,他心头杂乱,原本指望与司若好好吃一顿饭,能够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却不想还遇上这样的一群家伙。他面色冰冷,竟径直从怀中掏出那带着沈家家纹的珍贵玉牌,看也不看,像丢一件杂物似的,直接丢到那员外怀中去——
“这是……”员外下意识接住玉牌,定睛一看,随即变了脸色,“寂川沈世子……!”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脸上的嚣张马上变作阿谀,连忙点头哈腰地将手中那好像烫手的玉牌交回沈灼怀手中:“沈世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金川礼部尚书,就是我表舅顶头上司也姓沈,大家五百年前是一家……”
沈灼怀冷哼一声,甚至没用正眼看他,牵着司若,便走近连崖斋里头去。
司若看到沈灼怀的举止,却隐约有了思绪,他被沈灼怀牵着快步跟随,几乎要跟不上:“——你慢一些!”
沈灼怀这才意识到自己都没顾及到司若的走路速度,随即停下来,缓和了眉眼:“……对不起,我刚刚有点着急了。”
司若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这一顿世人难得尝到的素斋,无论是沈灼怀还是司若都有些食不知味。不是因为味道不好,也不是沈灼怀一头扎进情绪里,真的没管司若,只是两人心头都压着一些东西,哪怕吃着世间美味,也觉得食而不知其味。两人一顿饭里都没再做什么交流,沈灼怀在用饭间隙,悄悄抬眸看司若,心中有万语千言,可难得说出口。
下午两人依旧是回到典籍馆去读书,和上午别无一二,只是沈灼怀更粘司若了一些,司若去到哪里,他都跟着。
其实司若心里也明白,沈灼怀已经寻到了他想要寻的东西,再来典籍馆,不过是要蒙骗蒙骗他人的眼睛,他欲言又止几次,便也放沈灼怀在身边粘腻着他。
典籍馆在酉时便要关门,司若好自己誊抄的书册,便与沈灼怀离开。他隐约感到沈灼怀有话想对他说,他其实也有话想问,只是两人都纠结着,总是说不出口。
虽说温楚志处于金川的府邸不小,但二人确定关系后,还是选择了同屋而居。
晚上沈灼怀与温楚志交代完他们后几日行程,便回到屋中。
司若似乎是刚刚洗浴完,长发披在脑后,还带着湿气。屋里只点着一个烛台,他坐在烛台边,将手头书页用浆糊细细粘贴。这是一个耗眼睛的活儿,又极需耐心,因而哪怕沈灼怀走到司若身后,他也没有发觉。
沈灼怀伸手从后往前轻轻环抱住司若:“怎么不擦干头?小心日后头疼。”他轻轻地亲了亲司若的耳侧,随手取来一张干净的帕子,替他揉搓半干的头发,“虽说天气热,也要小心你再犯咳疾。”
司若回过头去,沈灼怀的眼眸映照着烛火金红的光芒,深深的,仿佛能将他整个人装进眼睛里似的。但这样的眼眸之中,又藏着司若读不懂的伤心与疑虑。
司若回应了那个轻而深情的亲吻,随即,司若便被沈灼怀大力压在台上,吻由浅变深。他抱着沈灼怀的脖子,微微眯起眼,感受着眼前男人的纠葛苦痛。两人散落的发纠缠在一起,仿若是新婚的结发夫妻。
须臾,分开后,司若盯着眼前沈灼怀英俊的脸庞,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你今天不开心。”
他用的是肯定句:“因为沈家?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76章
沈灼怀动作着的手一滞。
司若扯下发上帕子,盯着沈灼怀看:“其实你可以告诉我的。”
哪怕是很害怕也没有关系。
夏日的夜晚,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却静谧得可怕,只能依稀听见蝉虫摩挲翅膀带来的“吱吱”聒噪声音,以及烛火燃烧的“噼啪”。屋子里不亮,司若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若是一盏明灯直直射入沈灼怀的心头,叫他既是害怕,又是困扰。
沈灼怀忍不住别开头,避开了司若的目光,躲闪道:“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是因为沈家,是因为他这个姓氏。
司若带着一点轻易觉察不出的哀愁,抬起头去,亲了亲沈灼怀的侧脸:“我就是知道。”他带着一点执拗,如同沈灼怀第一次见他的那个模样,“沈明之,你的所思所想,休想逃开我的掌心。”
沈灼怀微微垂头,伸出手,别住司若下巴。
那目光实在太过灼人,叫沈灼怀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应对,索性,他低下头去,再度吻住了司若。两人交换着绵长却急促的呼吸,渐渐抱拢在一起,那些话都被咽下喉头,仿佛如今唯一要紧的事,只有这个越发剧烈的亲吻。司若的颈微微弯着,仿若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儿,奉献着,却也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