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
“好了,今天下午就得过去。”
“嗯……”
“别不开心啊,爷爷刚刚夸你了知道吗?”
陆之的嘴唇还苍白着,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但吊儿郎当的劲儿一点没少:“爷爷终于意识到我是他亲孙子了?”
“怪不得你老挨揍呢,”许随揶揄他,“其实心里开心着呢吧?”
“就知道你了解我,而且你现在亲我一下的话我会更开心。”
最后是陆元打断了这难舍难分的情形:“秘书刚刚来电话,他陪产请假的这段时间,接替他工作的人定下来了。”
陆之看到简历上的证件照,直觉这人他之前应该见过。
“你也觉得眼熟吧,”陆元给坐一边儿的许随怀里塞了盒虾饺,“咱们在零属见过的,不过就路过而已,你估计没啥印象。”
许随:“嗯?都看我干嘛?”
“就是我问了叶青棠,说这人好像跟你有过不愉快。”
“别给我,我不看,”他把手机屏推回去,继续低头戳虾饺,“符合招聘要求就用,对方又不是给我干活。”
陆之:“暂时接替秘书工作的话,找内部员工就可以了,他是怎么回事?”
“友商塞进来给简历镀金的,没问题就先用着吧,”陆元想了想,“要是工作上出了问题,咱们也好找原因把人再送回去。”
“行你安排吧,对了,陈让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许随:“这么着急干嘛?”
陆之叹气:“看看有没有送你登机的可能性啊。”
最后是陆元整了个视频通话给自家哥哥现场直播。
和过来那会儿一样,许随搭上飞机回的基地,他带的行李不多,除了新的证件外,就是广宣新给配的头盔和防弹马甲,都清晰地印着白色的“Press”。
距离抵达基地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许随换好这些装备,决定考虑考虑和叶青棠讨论的求婚事宜,再睡上一会儿。
——!
飞机轰响起的警报和剧烈的颠簸把他从睡眠中震醒。
座位上方的氧气面罩掉出来,许随大口吸氧,他打开舷窗罩,意识到飞机正在迫降。
紧接着是扼住感官的眩晕感。
……
不知道过了过久,他感觉自己被摇晃了一阵,听到了头盔撞在地上发出的闷响,那种独属于战区的腐烂混杂硝石的气味呛进鼻腔,将许随的肾上腺素瞬间拔高。
接着,他被翻过身,遮住视线的头盔也被卸掉,桑澜的脸出现在视线中,让他安心不少。
见许随没太大问题,桑澜把人扶起来靠墙坐好:“听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新奇的出场方式。”
“咳咳咳……这哪儿啊?”
“用废旧学校新改的难民营,我们是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的,机组的人已经先被找到了。”
“哦……”
教室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被单独堆在一边,有几个人正在修,他们的动作并不快,或许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完好的桌椅则被摆成床,一张可以挤下两到三个人,他们大多是直接坐在地上。
这里看起来最像活物的,是讲台上玻璃鱼缸里的两条观赏鱼。
难民时不时就会抬头看向不停扭动身体、慢慢摆动尾巴的鱼,目光虔诚得让许随脊背发麻。
桑澜:“我们回去吧,这里并不安全。”
看他们要走,难民有了多余的动作,靠近门口的几个人站起来,堵住了他们的路。
这里的物资流通并不顺利,桑澜并不认为这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人能有多少对抗他的体力,而就在藏在袖口中的手术刀滑进手心的同时,对方派出了一个会说英语的代表,请求他们将鱼缸拿出去换水。
茶水间在走廊的最东边,他们抱着鱼缸过去,看到半路被子弹扫射身亡的人,和破碎在旁边的另一个鱼缸。
这是另一支军队消磨时间的恶趣味之一。
“这两条鱼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还没有沦为食物。”
“他们不担心我们把鱼缸一起拿走吗?我还以为要留个人质什么的。”
距离茶水间越来越近,潮湿的霉味也越发浓重刺鼻。
许随挨个拧开干锈的水龙头,把鱼缸放在细线似的水流下方:“他们没有谈判的底气,或者觉得这两条鱼被带走也好过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死掉。”
桑澜扣扣他马甲上的白色字母:“听说子弹大多会尽量绕开这种记者标配的马甲。”
“按道来说是这样,不过战争场景下可供制造意外的操作空间太大了,而且咱们对面的那些人对记者不算友好,”许随说,“但愿有用吧,你要吗?回头去基地找颜料给你画一个。”
“我不用这个,”桑澜把自己的背心掀开一角,露出贴在里面的藤本月季的贴纸,“上次跟弗兰德斯说到你们的那些贴纸,这次的军火货里还真带了个装这些小玩意儿的盒子。”
“感觉不错,回头我也试试。”
外面的炮火轰炸还在继续,时不时会有炮弹从不远处呼啸而过,难民营里的人不知道航线,他们依旧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发呆、修补坏东西、扣骨头里的肉渣,在下一秒就有可能会被炸死的可能性里。
又或者,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死亡也算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