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会结束吗,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凭什么,该死的。”
明明自己还踉踉跄跄站不稳,却被这群崩紧在崩溃边缘的难民当成了现下的精神支撑,又或者说是发泄工具。
他到底能做什么呢。
上一次的爆炸中,他因为短暂丢失记忆,对报道被截断的消息一无所知,而现在,两份的无力感叠加到一起,许随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就像那张被踩得面目全非的记者证。
他应该把这些人的痛苦当成近乎完美的新闻素材来看待,性地收集,给自己的履历添上精彩的一行经历。
看来他本身也不够称职。
救援队来得很快,许随透了口气,他从里三层外三层的难民中挤出去,发现桑澜原来躺着的地方已经成了空地。
他终于鼓起现有的所有勇气向医院的方向看去,那里塌了大半,桑澜刚把黑炭似的Charles从废墟里刨出来。
“活着吗?”
“还好来的是你们家的救援队,”Charles咳嗽两声,尝试抬了抬自己的手,“我现在貌似看起来不像个白人。”
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问题不大。
“心态不错,”桑澜看向丢了魂似的许随:“你左边肩——哎?”
他被按到地上翻来翻去,飞出来的建筑碎片都扎在防弹衣上,好不容易被确定完身上没有伤口,许随这才放开他。
桑澜从救援队那里拿来医药箱,确认许随左肩膀上没有碎片残留后,把酒精棉签按了上去。
这一痛让许随回神了不少,腺体贴因为冷汗起了胶,桑澜顺手给他换了,顺便看了看腺体的情况,见是完好无损——等等!
“腺体……怎么了?”
大概是察觉到Alpha信息素的抽离,许随摸向腺体,试图找到熟悉的齿痕。
桑澜一把抓住他的手,把新的腺体贴害上去:“腺体没事,我们先跟救援队离开这个地方。”
回到基地,桑澜以肩膀上的伤口需要缝合为由给许随打了麻醉针,待后者昏睡过去,他找到负责贫民窟行动的指挥官:“还没有陆之的消息吗?不用和我说套话。”
“还没有,而且……”
“而且凶多吉少?”
桑澜见对方没有反驳的意思,愁得揉了揉额头:“我刚刚确认过了,许随腺体上的标记已经消失,陆之要么腺体重创离死不远,要么是已经死了。”
这里的救援队和正儿八经的维和部队不一样,毕竟不管是出于陆之资历的考量还是考虑到陆家老爷子的护犊子心态,陆之肯定不会被安排到危险系数太高的地方。
贫民窟的火拼是突发意外,当时一起失踪的几个队员已经陆续被找到,有三位因为伤势过重被被宣告死亡,有一位已经可以正常活动。
但他们直接被军方带走了,桑澜没有接触到这些人,了解不到太多的原因。
唯独陆之,他们把贫民窟翻遍了也没找着人。
要是被俘虏,也不至于连标记都消失不见,所以桑澜没排除陆之自己离开的可能性。
明明就负责战后的协助救援就好,他又实在想不出来,那个贫民窟会有什么值得他冒险的东西。
真不知道等许随醒来之后怎么跟他说。
烦闷之际,一旁的指挥官重新拨打起告知家属的电话。
做了自我介绍后,双方都是一阵让桑澜坐立难安的沉默。
他们对这通电话的内容心照不宣,但一方不得不继续说下去,一方不得不听下去。
桑澜以前见过给烈士家属发抚恤金的场景,家属们举着领钱的牌子排成一排,站不住的就由工作人员扶着,特写近景大全景合照挨个都要拍一遍。
他当时只觉得那个场景好笑。
第一个电话接听的是父母,第二个是妻子,到了最后一个,指挥官按下数字的手都快梗住,等待被解气的“嘟嘟”声像漫长的处刑。
“歪?哩柿谁?”
声音太稚嫩,还口齿不清。
听不下去,桑澜起身离开。
Charles的小腿骨折,不久前刚结束手术,躺在许随隔壁病床上捯饬后者的摄像机来打发时间。
“你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他冲桑澜打招呼:“我以为是你给我做手术。”
“我只会治腺体,四肢的话我更擅长解剖,想体验一下?”
闻言,Charles摇头说了一串的"NO":“避谶。”
“这都知道,中文又进步了啊,”桑澜过去弹弹他身上的绷带,“许随醒了的话,就说我马上回来。”
“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可不太妙,你要去哪啊?”
“刨人。”
Charles把摄像头对准窗台上的盆栽,随口问他:“又有哪里出事了?”
“陆之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哎你靠好了别乱动!”
Charles放下镜头,眨了眨眼,又举起镜头;“我好像看到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