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并盛町。
他问这个问句时,用的似乎是个陈述句,表情也很平淡,少年没有看我,语气里没有任何挽留和期待。我无端想起那个午后伏黑甚尔翻进佐藤家的院子里、我问他的那句话,“你什么时候离开?”
他看着我,仿佛是种催促了,我托着脸说:“三两年吧。”
他问:“三两年?”
我符合国中学生的逻辑,畅想:“是这样的,我之后还要读高中和大学。高中还好说,并盛没有大学吧?”
为了防止他说出“并盛可以有大学”的荒谬之语,我志气非凡地补充:“我要考东大!”
他没有反驳,而是说,你的偏差值还不够。
一般考试里我只是做部分题目、太费手指的抄写题直接略过不做,这也导致了我的偏差值一般是60,但东大需要75才能够稳上。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是怎么做题的吧,空白的那些其实我都会。东大没问题的,”我说。
他不再揪偏差值说话了,问我去了东大,便再不回并盛町了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过头去看他,他不避不让地对上了我的眼,对视之中,我意识到这个人的心迹很难看穿,可毫无疑问,他的想法从最初的“将这个异端分子驱除出他的并盛”转变到了“把这个人留在他的并盛”。
诶,舍不得我。结果还挺别扭、连说出口都不愿意。我吹了口气,他微不可闻地向后仰了仰,我笑:“喂,云雀恭弥,你都出东京了,为什么不想着换一个地方久住?”
他不置可否,连看都不看我了,只让我不要挑衅他在并盛的威严。
不等我再说什么,电车到了站,我跳下车时和他说,“晚安”。
他也下了车,走在我的身边,我们并行了一段路,他说,“晚安”,拐进了一条与我不同的道路。
月光下,我们的影子一度交叠,尔后分开,最后在身后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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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又掉下来了?”
我嘟囔了一声,把樱花挂坠重新捡起来。这回它掉得更邪门,在门缝里,我一错眼差点没发现它。
伏黑甚尔这回赌的那匹马大概有点夺冠的希望,他攥着遥控器跟着喝彩,没空回我,我耷拉着拖鞋走到厨房,里面的菜刚好是热的,锅炉周围也是一股热气。
我问伏黑甚尔:“你也出去了?”
他好像又输了,听了我这话,没了兴致地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恹恹地道:“最近要除灵的挺多。”
夏天临近,除了气温燥热起来,人也被天气波动着止不住生出负面情绪,咒灵自然也应运而生得更多。
虽说是术师杀手,但伏黑甚尔也接咒灵的单子,他前段时间早出晚归也是因为此。但显然,他忙得还不够,随着夏天的到来,他将忙得分身乏术。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固执地要在除完咒灵后躺在这小公寓里的沙发上。明明东京的生意最广、他又完全能在东京落脚,结果他现在正在看打彩频道,往嘴里葡萄。
但我对他已经有点习惯了。真可怕,习惯……。可是你想想,每天上学前有便当吃;放学回来时饭菜都好了;免费劳动力会帮你清扫房屋。这种好事,谁能拒绝?——我常想,能这样无偿贡献的,除了田螺姑娘也就只有妻子了。
总之我因此无法对伏黑甚尔下死手。他又挺讨乖的,我对他语气温和:“如果你不想除灵、又想弄点钱花花,我有一家店推荐给你……”
他看了我一眼,看穿了我的算盘:“那些女人的钱,赚起来没意思。”
赚钱还分高低贵贱,真有你的,人渣。
伏黑甚尔跟我说,并盛町最近的咒力气息不太正常。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随意,又口气平淡地说:“那群小鬼,死了哪个你又不高兴。啧。”
谁知道他说的是谁呢,嘿。
“就是你心软。要是我,会有这种存在,早就一枪一个……。”
他比了个拿枪的手势,对准电视来了一枪,模拟音效,“嘭”。
电视上最后一颗中彩号码球彻底落了下来,他定睛一看,脸色一下臭得像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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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天,睡不着。
可能是因为没有了藤本的催眠大法,我把床底下的货和床头的都擦了一遍,做了百来个俯卧撑,却毫无困意,只能眼睁着看天花板。打开电视,伏黑甚尔常看的赛马频道正在狂奔,他之前跟我说过常投却血本无亏的一匹马今天打了鸡血一样一路跃过了终点,大冷门!可他跟我说这两天选了匹新的马来投注。打开手机,挺无聊的信息,删了拉黑名单;作业?作业不做。
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
我决定出门去吹风。
一路闲逛,我不知不觉来到了沢田家。
门没有关,院子里,蓝波和一平正在打闹,看到我来时,蓝波脸上挂着鼻涕,啊啊啊地跑进了屋子里,一平用中文和我打招呼。
小姑娘很文静,是彩虹之子风的小徒弟。发现风在并盛町开了包子店后,我偶尔光顾生意,和风闲聊时,一平在后院里老老实实地练基本功。
“姨姨好!”
就是她的称呼让我满脑子黑线,我比她没大多少岁吧?可她总是比我喊大了一辈,想要纠正她让她喊我姐姐,她说辈分不能乱。
救命啊,你才多少岁,你知道什么辈分。——再说了,喊我姨还不如喊我祖宗呢。
果然我和小孩不对头。
蓝波的喊声在沢田宅中尤其大声,不多时,门口里探出了一张脸,是山本武的:“阿临!你来了?”
沢田纲吉走了出来:“月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