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通话。如果谢白榆不想,也可以直接切换成语音。
但是很显然谢白榆没有不想。
通话照常接通,谢白榆的脸出现在画面中。他那边背景很暗,不知道是月光还是路灯的光从背后缝上一圈毛绒的描边,让人刚能看清轮廓。
“你在阳台上?”覃冶说,“有点暗。”
谢白榆嘟囔:“要求还挺多。”
但他还是走到墙边把灯摁开了。
“这样能看清你了。”覃冶说。
覃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也比平时更沉一些。大概是环境加成,一莫名其妙的形容词跳进谢白榆的脑海:这是属于晚上的声音。
他突然感觉耳朵有点儿热。
覃冶靠在床头上,看起来很放松。谢白榆听到他用这个声音继续问:“为什么睡不着?”
谢白榆沉默片刻。
“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他说,“可能年纪大了就喜欢走马灯。”
覃冶没憋住笑:“那我也老了。”他又说,“你小时候肯定很可爱,小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爱?”谢白榆微微皱眉。
“感觉。”覃冶笃定道。
还真让他感觉对了。
谢白榆小时候听过最多的形容词就是可爱,出现的频率比夸他有音乐天赋还高。
毕竟可不可爱是随时可见的,音乐要有展现机会。
但是谢荣旬不会因为有人夸她的儿子可爱而高兴,夸唱歌弹琴会,一边笑还要一边谦虚说哪里哪里,全靠勤能补拙。
然后别人就会顺着奉承她教子有方。
覃冶从床上翻身下来,学谢白榆披了件外套,轻手轻脚地推门也去了阳台。
谢白榆看着他那边场景变换,笑问:“你大晚上跟我凹造型呢?”
“有造型么?”覃冶随手抓了把头发,“陪你看月亮。”
谢白榆呼吸一滞,心尖像被轻轻戳了一下。他就这样想到了江边那夜,他们也是这样晒着同一个月亮。
后之后觉地,谢白榆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会管“一个人”叫孤单。
算算日子正好农历十几号,透过窗户也能看到月亮格外圆。
月色的确很美,但是谢白榆不想说这个。他就想跟覃冶聊会天,说什么都行。
“覃冶,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吗?”谢白榆说了个问句,但是也没想真等覃冶回答。
“之前有人跟我说,总纠结过去说明这个人一直在后悔。但是我好像没什么可后悔的事情,毕竟我从来没做过选择。”
跟他有关的决定都是谢荣旬帮他做的,没问过他的意见。
谢白榆曾经拿两件事问过谢荣旬后不后悔。
第一次在他十五岁,再一次是十八岁,谢荣旬两次的回答都是沉默。
然后他就再也没想提了,怕答案真是他最不想的那一个。
“我跟你说过的吧,初中的时候我妈为了救我,被展台的柜子砸伤过。”谢白榆说。
“说过。”
“她当时左手腕伤得很严重,康复以后也没办法支撑高强度演奏了。”谢白榆闭了闭眼睛,“她试过很多次发现真的撑不下来了,不能再跟乐团演出,不能再接剧场伴奏,所以最后不得不退居幕后。”
覃冶的声音比刚才更柔和:“小榆。”
谢白榆睁开眼睛看过来,却听到他问:“你当时还好吗?”
谢白榆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地抓到他藏起来没刻意提的难过。他低声说:“…不太好。”
谢荣旬把一切都怪在了他头上,总是因为一点很小的事情无缘无故冲他发火。他被撕过试卷,被摔过谱子,还被穿着睡衣赶出过家门。
就好像,谢荣旬突然之间就不爱他了。
“她做了一段时间艺考老师,教视唱和乐。森莫就是那时候来家里上课的。”谢白榆说,“但是她不准我再学唱歌了。”
因为他是谢容旬的儿子,因为谢容旬是为救他才受伤,所以他要去完成她没办法继续做的事情。
“等我…嗓子受伤后,就顺成章地转学钢琴了。”谢白榆扯了扯嘴角,“那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差点没学上。”
结果别人管他的枷锁叫天赋。
谢白榆注意到覃冶的眼神:“你这是什么表情。”
覃冶看着屏幕里的谢白榆,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无力。他抬起手指,对着屏幕里缩小的谢白榆做了个摸头的动作,说:“是心疼。”
他想把谢白榆抱进怀里,但是此刻他们并不面对面,那就先把他从这段往事里带出来。
覃冶起了个新话题:“你刚不是问我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吗,基本都记得。”
谢白榆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