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也是同期提了离职,义无反顾地跟着覃冶出来单干。但是他们确实都没想到,金义山会如此忌惮覃冶的实力,哪怕他们进了跟内娱没多少关系的剧圈,对方也要追过来三番五次下绊子企图让他彻底无法翻身。
覃冶躺下前没关窗,半夜下起雨,外边雨敲在窗棂上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他就听着噼里啪啦的雨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间睡过去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支离破碎没什么逻辑,只有最后一个梦格外清晰,梦里是很典型的北方小山村。他住在很旧的砖房里,大门出来就是一条干掉的河道,村里还有其他人,但是他在梦里看不清任何一张脸。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覃冶才后知后觉,梦里那个好像是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梦到并没有待过太久的村子,甚至因为那时太小没什么记忆,连梦里的样子和现实差了多少都没法确定。
覃冶按掉响了第二遍的闹钟,起床后先去了客厅。
丁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沙发背上睡着了,两台笔记本还开在桌面上亮着不同账号的后台界面。
覃冶走过去给她盖了条毯子,自己在一旁打开微博。
官方不到九点发了公告,已经对金义山展开调查。他的粉丝纷纷留言支持,自发向吃瓜路人控评,偶尔有黑粉跳出来也都被怼了回去。
覃冶刷了一会,用小号给几条夸丁宣有勇气有力量的评论点了赞,等退出后才发现高夏给他的大号私信发来了一句谢谢。
覃冶没回。
他也没叫醒丁宣,哪怕她之前还放话再让覃冶自己去工作就是小区门口那条狗。但是覃冶在临出门前拿电饭煲定时熬上了粥,他猜丁宣醒大概会直接管这叫狗饭,他还挺希望收到这样一条消息,至少那能说明,她真的轻松一些了。
第11章空气静止
音乐剧作为一种现场演出,往往有一定程度的空间让演员临场发挥,比如根据互动加一些新台词,或者在人设允许范围之内,甚至可以调整角色呈现出的性格或状态。
今天这场的覃冶就跟以往很不一样。
谢白榆坐在二楼的古筝后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试麦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覃冶的演法会有变化了,刚经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倒也正常。但是他居然跟得有些吃力。
中间大段台词不需要筝伴的时候,谢白榆往楼下看去。他的位置在二楼观众的视线范围之内,不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只是视线一直跟着台上的覃冶。
覃冶在台上奔波,吟唱,看起来是跟往常一样的调度。但是这一次的安之身上的懦弱少了,情绪有了锋芒,甚至会在崩溃时有些歇斯底里;而怀恙从一开始就鲜活得过分,对比之下就像个假人。但在最后分别的部分,他周身的气氛又陡然冷了下来,冷得也不像真实在人间。
谢白榆看着台上的人想,现在是怀恙。
恙是病的意思啊,怀恙能是什么好名字。
他爬上对面的平台,双脚悬空地坐在最边上。
他就要跳下去了。
“喂!”
他朝楼下大声喊了一句,要安之抬起头看着他。
然后他站起身,做了一个要跳的姿势。
全场灯光骤暗。
谢白榆当然知道这段是暗场配合音效完成,覃冶就一直站在平台上,然后等钢琴声在一片寂静后响起盖住脚步声,他再从侧面的梯子下到快换间等待。
但是仿佛怀恙就真的摔在台子中央,跌落在一片黑暗中。
用尽办法劝你活下去的人死在你眼前,你会不会觉得过去的希望都是笑话。
那是一种比梦碎了还痛的绝望。
谢白榆弹完正剧里最后一段伴奏,下意识往化妆间的方向看过去。
现在是暗场,覃冶站在那等着谢幕。
谢白榆很少会在剧场有太多额外的情绪,总是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但是今天他坐在古筝后边,杂七杂八想了很多。
他想,虽然今天的伴奏跟起来有些费劲,但好在没有拉胯。
他想,安之是个好名字,但是他也没能真的平安。
他还想,今天的《十八岁半》,比以往都更像一场惨痛而讽刺的悲剧。如果要找一个更特别的形容词,大概是盛大。
演出刚散场,灯控就着急忙慌地冲进后台,找到还没换衣服的覃冶就开始鞠躬道歉。
“对不起老师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52到55的cue都出问题了,那几个全都不按正常编好的位置走,没办法只能停掉。”灯控急得声音发抖,“但是几个cue是一组灯,一会我就去重置看看能不能调。对不起老师如果有粉丝骂你就跟他们说是灯出问题了就行。。。”
覃冶抱着自己的衣服站在隔出换衣间的帘子前面,被她的连环鞠躬搞得没反应过来。
他伸出手轻轻扶了女生的胳膊一下,安慰道:“没关系啊,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不用这么慌。”
灯控愣在原地,猝不及防对上视线又撇开。覃冶把手收回去,笑了笑继续说:“现场演出就是可能出现突发情况啊,你尽力尝试过了,硬件上的问题怎么能怪你呢。”
“之前我们演出还遇到过专业灯光师都差点没解决的问题呢,你还是在成长中的实习学生,这些都是很正常的。”覃冶说,“而且小榆反应很快,那段没受太大影响,不要自责昂。”
他说的是中间一段演到二楼侧台的调度,剧里安之在那儿有半首定点的歌。他刚走到楼上就发现原本应该追过来的柔光并没有到位,一开始以为是手动拍的cue没跟上,覃冶还不动声色地等了两秒。
那会儿控台上已经在手忙脚乱了,覃冶知道再拖就要出戏了,只能在暗场里继续演。
一旁的谢白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在进歌前的间隙里飞快扯了覃冶的衣角一下,示意他转身,接着又掰了自己琴边照明的小灯,让光往斜上方照出去。
覃冶看到谢白榆掰过来的灯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配合默契地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搭住胳膊,仰头盯着虚空唱完了那首歌。
给乐器照明用的便携小灯往往都是范围不大但是亮度不小,如果直接照在人脸上简直效果惨白。好在安之背靠阳台沉思也符合角色状态,对故事的影响已经在紧急情况下被降到了最低。
那一整首歌的伴奏谢白榆都是摸黑盲弹的,但是一个音都没有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