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把她折磨得疯魔,陈王已死,陆长渊也死了,如?若不是?滔天的恨意支撑,她早撑不下去了。
现在?,齐震岳也没?了?
赵素娥骤然跌到在?地,她的心一片空洞,连恨,都没?有力气恨了。
江婉柔不懂他们之间的恩怨,听说婆母当年上过战场,能和父皇、公?爹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酒的。陆奉笃定她孤身一人能拦住圣驾,她一个?老妇人,能在?层层禁军下在?成功刺杀父皇,想必父皇对她也有故人的情谊,不曾对她设防。
这摊子烂账,等他们自己下去分说吧。江婉柔叹了一口?气,掀开?第二层食盒,依次从里头拿出一壶鸩酒,一把匕首,和三尺白?绫。
她整整齐齐摆放好,道:“饭菜没?毒,但儿媳今日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求婆母念在?老祖宗年迈,府中孩童尚小的份儿上,放下执念,赴黄泉。”
“儿媳叩谢婆母大?恩。”
赵素娥痴痴怔怔,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直到听到江婉柔说陆府诸人,她如?梦初醒,转头看向她,“老二和老三……如?何?”
长子惨死,她那段时间根本不敢入睡,梦里全是?他凄惨的啼哭,她哭闹,发疯,可他就是?没?了!他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尸身,阎王都不收他。
民间固有的说法,尸身残缺的人,入不了轮回。可她拼命地找,太碎了,她拼不起来她的孩子啊!
最?后有个?神婆说,叫她与陆长渊再生一个?,同腹之子,她可怜的孩子还能托生在?她肚子里,不管是?真?是?假,她信了,她不能叫她的孩子当个?孤魂野鬼。
老二长得和他一点儿都不像,无妨,她还能生,等老三出生,那事已经过去三年,她清醒了。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顶替他,倘若连她这个?生母都忘了他,她可怜的孩子,该有多伤心啊。
她没?有办法亲近老二和老三,后来他们大?了,母子情分更是?淡淡,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对于她的三个?孩子,皆是?如?此。
这会?儿,她终于记起了她的另外两个?儿子。江婉柔轻声?道:“二爷三爷好着呢。二爷好书画,前阵子得了一本孤本,痴迷地闭门钻研,谁都叫不出来。三房又添了新丁,是?个?男孩儿,八斤六两,壮实又吉利。”
赵素娥的眼泪中倏地一下流下来,含糊地说了一声?“好。”
她面上呆滞癫狂,言语又带着几分清醒,她问道:“婆母可好?”
江婉柔点点头,“好。老祖宗身子骨硬朗,太医说,她老人家什么病都没?有,能活到九十九。”
赵素娥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哑声?道:“婆母是?个?慈善人,合该长命百岁。”
她又问:“清灵可好?”
江婉柔答道:“和凌霄将军夫妻恩爱,儿女?伶俐。”
赵素娥闭上眼睛,过了很久,轻声?道:“你走吧。”
……
目的达成,江婉柔明明该高兴,可她心里跟压了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躬下身,双手放在?额前给老夫人行了一个?深深的拜礼,道:“婆母若有遗愿,尽请吩咐儿媳。”
赵素娥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把我远远埋了。”
她本欲被爹娘嫁给幽州王为妾,却偏偏瞎了眼,看上王爷身边沉默寡言的副将,半夜翻墙找陆长渊私奔,王爷不爱美人却惜才,成全两人。他不拘她舞刀弄棍,他们能把后背完全交给对方,是?一对人人艳羡的夫妻。最?后形如?陌路,他牺牲了他们的孩子,她手刃他拼命追随的帝王。那么深刻的爱和恨,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把她扔到乱葬岗也行,挫骨扬灰也罢,她一生困在?丧子之痛里,下辈子,不愿再看见他了。
***
江婉柔回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她解下披风,沉默地坐在?案前。夜色已深,她却没?有半分睡意。
那个?曾欺辱磋磨她的恶毒婆母终于死了,当年那碗红花之仇,陆奉也不必进退两难,有了这个?交代,国公?府的每一个?人,都能活得很好。
她一点儿都不高兴。
最?后,她要离开?时,赵素娥冷不丁问她,“你私自过来,不怕他发怒?”
江婉柔顿了一下,回道:“儿媳自有法子。”
赵素娥喃喃道:“也对,你贯来聪明。”
赵素娥死了。
没?有用她准备的见血封喉的砒霜,也没?有用削铁如?泥的匕首,更没?有用那条长长的白?绫。她是?一头撞死的。
毅然决然,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儿后患。她不必担逼死婆母的罪名,明日先帝头七,罪人赵氏畏罪自裁,皆大?欢喜。
江婉柔心里很闷,她此时也想来一碗烈酒,她揉了揉眉心,正要吩咐金桃,却发现烛光好像暗了许多,她朝着昏暗的方向看去,陆奉穿着一身薄衫,高大?的身躯站在?殿门口?,定定看着她。
她惊道:“你怎么起来了?”
陆奉沉默着朝她走来,坐在?她身侧。向来口?齿伶俐的江婉柔此时竟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陆奉道:“陪我喝一杯罢。”
第112章夫君,妾知错了
两人对?望着,江婉柔转头扬声吩咐,“来人,温一壶烧酒。”
陆奉顿了下,纠正道?:“果酒。”
江婉柔:“……”
她酒量不好,连果酒都能吃醉,根本经不住一杯烧酒。
值夜的宫女自然是听圣上的命令,端上一壶甜果酒。江婉柔挥退众人,拂起衣袖,起身亲自给陆奉斟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