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奉哼笑一声,“你先坐稳可汗之位,才?有资格和本王谈。”
突厥王庭此时正乱成一锅粥,冒顿被囚,几拨势力角逐,柳月奴这个“孤家寡人”上?去,少?不了冷枪暗箭。
不过有凌霄的大军压境,暂时无性命之忧,至于日后……就看柳月奴的本事?了。
柳月奴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并不担心,陆奉还?算大方?,把她曾经的下属还?给了她,让她带到突厥。
她认真道:“我会遵守两国盟约,但倘若齐朝失信,我亦不会束手就擒。”
陆奉轻蔑一笑,“弹丸小地,我大齐尚不入眼。”
突厥草原广袤,虽不能和泱泱大齐比,怎么也称不上?“弹丸”。不过陆奉不放在眼里,只要老老实实纳贡称臣,不给他惹事?,这片土地是突厥人治理,还?是齐人治理,亦或将来权柄会被柳月奴收拢,他并不在意。
但柳月奴一个女人,比某些男人都有担当,叫陆奉刮目相看。
他心叹世事?无常,他先前屠戮突厥人无数,说不准,还?是他亲自给他们?挑选了一个明君。
……
因为这点若有若无的欣赏,对江婉柔给柳月奴送行?之事?,陆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今日正是柳月奴离开的日子,她一人潇洒惯了,一匹马,一把刀足矣,这些零零碎碎的包裹,全是江婉柔给她准备的。
有四?季常用?的衣物,厚实的羊皮袄和毛毡披风,防止皮肤皲裂的马油膏,洗浴的干皂,路上?用?的牛肉干和水囊……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什么都考虑到了。
虽然可汗不会缺这些身外之物,江婉柔总想尽自己的一份心。
马油膏用?小巧的盒子装着沉在箱底,江婉柔好不容易找到,放在柳月奴手心。
她说道:“阿妹,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多余的话就不说了,你贴身收着这个,勤于涂抹,好生爱惜自己。”
也许是经常拿刀剑的缘故,柳月奴的手粗糙带茧子,冬日还?会干裂,她们?在一起的日子,有江婉柔时时督促,给她抹猪油润泽,这才?过去多久,又干燥地起了干皮。
柳月奴默默收起来,她看着江婉柔,幽蓝的凤眸充满认真,道:“柔姐姐,你等?一等?,等?我坐稳王位,那?个王爷要是对你不好,我接你回草原,好不好?”
“就像我们?曾经那?样。”
江婉柔给她整了下皱起的衣襟,笑盈盈道:“他对我挺好的。”
柳月奴紧抿着唇,半天,吐出一句:“只要你想来,我随时去接你。”
她永远是柔姐姐的后盾。
两朝离的十万千里,哪儿是这么简单的事?。江婉柔心中好笑,嘴上?却没扫兴,好声好气儿应了这话。江婉柔贯来不喜悲情,即使离别,也不要弄得?哭哭啼啼。她的阿妹是去风风光光做可汗,又不是死了,晦气。
她拉着柳月奴一同?畅谈下次见面时的场景,说说笑笑。在夕阳的余晖下,微风吹拂,柳月奴带着她的部下,她的美人们?,还?有江婉柔给她准备的满满一车行?囊,踏上?了前往突厥王庭的路。
第99章夫妻有恩矣,不诚则离……
把柳月奴送走,江婉柔脸上的笑容瞬时收敛,她是真心?待过她的,又怎会真的对她的离去无
动于衷?
一直回到歇息的府邸,江婉柔脸上带着愁绪。
“您回来了。”
金桃赶忙迎上来给江婉柔脱衣净面,一边道:“可要传膳?王爷留了口信儿,今晚王妃娘娘先睡,不用等王爷。”
“嗯?他为?何?不回?”
刚刚送走一个阿妹,江婉柔心?里正难受,她想他了。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她盼着陆奉忙一些?,不要打?扰她的小?日子。她贯来不把希望靠在别人身上,现在倒有越来越依靠陆奉的趋势。
金桃犹豫一瞬,答道:“听说王爷要亲自处决叛贼,陈复。”
听到这个名字,江婉柔眼底浮现一丝厌恶。她被陈复掳走的新仇,丽姨娘的旧恨。这人真是死有余辜!
她见过他一面,缺了只手臂,长得倒是白面书生样,阴冷黏腻,细长的眼睛仿佛一条毒蛇,冷不丁扑上来咬你一口。
现在想起?来依然泛恶心?。
整个晚膳,江婉柔的心?情都算不上好,她平时和气惯了,丫鬟们见她这副样子,个个屏息凝神,有个年纪小?的,甚至失手把汤汁洒在了桌案上。
一点小?事,江婉柔不至于责罚,倒是金桃立刻福身请罪,是她安排不周,才有了纰漏。
自江婉柔从将军府失踪,将军府的仆人杖毙大?半,念在金桃是江婉柔的贴身丫鬟,只领了二十板子,等有江婉柔的消息,她跟着跟着凌霄的军队来乌金,主仆得以重?逢。
金桃跟着她一路受苦又受罪,江婉柔好好安抚了一番,只是金桃不像翠珠一样情绪外露,江婉柔有时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正如今日,她总感觉金桃心?不在焉。
用过晚膳,江婉柔挥退众人,她坐在铜镜前,金桃给她拆卸头上的钗环。嵌着红宝石的凤尾金钗,点缀着绿松石的步摇,晶莹剔透的羊脂玉……突厥送来议和的几大?箱珠宝,被陆奉扣下一批,留着给自己的王妃当私房。
金桃手艺很好,没有让江婉柔感受到丝毫痛意,如瀑的青丝垂坠而?下,江婉柔忽然开口:“金桃,你有心?事。”
金桃一怔,不等她膝盖落在地上,江婉柔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必跪。”
“从京城到突厥,你跟着我一路奔波,我原以为?,我们的情谊是不同?的。”
江婉柔幽幽道:“连你都有事瞒着我,我还能信谁呢?”
这话?重?了。
金桃脸上出现一丝少见的慌乱,江婉柔声音轻柔,语气却不容置疑,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