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修手臂漫不经心地搭去凭几,打断她,“没人敢向外透漏今日马场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窗外,婆娑的树影摇曳晃动。
舒贵人额头生出?一层冷汗,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犹如擂鼓。她怎么会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难不成还没有传开?
是她急切,为让皇上疑心,贸然去提。
舒贵人捂住小?腹,垂下眼皮,眼珠紧张地转动,颤声回话,“是……是嫔妾宫里的人在绾阁外,听见?伺候宓妃娘娘的宫人小?声谈论……”
她害怕地闭了闭眼,她怀着皇嗣,皇上总不会因?此处置于她。
李怀修指骨轻叩着长案,看向地上跪着的舒贵人,狭长的凤眸中有森森凉意。
稍许,他?拂袖起身,“朕会彻查此事?,牵连其中的人,朕绝不会轻易放过。”
舒贵人容色煞白,瘫软下身子,袖中指尖儿在阵阵发颤。
……
圣驾从?枫林出?来,全福海躬身询问皇上可要去绾阁,毕竟皇上今晚原本是要去宓妃娘娘那儿。
好一会儿没等到皇上回话,全福海疑心皇上可否听到,銮仗内就传出?不辨喜怒的话声,“朕走后,绾阁可有宫人过来寻朕?”
全福海听出?皇上的意思,一脸难色,心道,分明是皇上带着舒贵人走的,舒贵人怀着皇嗣,胎像不稳,即便宓妃娘娘生气,可也怕皇上不喜,不敢过来到舒贵人这儿截宠啊。
他?不好回答,又听见?銮仗内皇上不耐烦地催问,他?只得硬着头皮回道:“奴才守在殿外,没见?绾阁来人。”
怕皇上不快,连忙补话,“料想宓妃娘娘是顾及舒贵人腹中皇嗣,才没遣人过来枫林。”
也不知?皇上怎个意思,良久,他?只听里头吩咐道:“回议政殿。”
全福海愣了下,心底一凛,皇上今儿这心情?可真的是阴晴不定,他?跟着伺候都觉得心惊胆战,遂扬起嗓子喊道:“摆驾议政殿!”
圣驾先?去绾阁,后转到枫林,最后又折回了议政殿。
李怀修从?銮仗内下来,没什么表情?地往内殿走,全福海在跟在后头,觑着皇上脸色,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喘,他?正凝神在想皇上怎么又生气了,没留神皇上忽然停住了身子,猝不及防,撞向李怀修后背,直挺挺地摔了个屁股蹲。
意识到自?己脑袋快要不保,忍痛爬起来,欲哭无泪地咣咣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好半会儿没听皇上搭理他?,眼冒金星,不明所以地地抬起头,迷迷瞪瞪瞧见?殿外站了一个女子,好似是——宓妃娘娘!
山中秋夜寒凉,明裳着一件外衫,冻得小?脸发白,乌黑的青丝拂过双肩,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未施粉黛,就这样在他?的寝宫外面,等着他?回来。
李怀修步子微顿,心脏骤然缩紧,他?疾步走上台阶,触到女子手心的冰冷,冷脸斥她,“胡闹!也不怕着了凉气!”
他?恼火,又忍不住心疼。
明裳泪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摇着头扑到男人怀中,纤弱的身形轻轻颤抖,“臣妾不冷,臣妾要在这儿等着皇上,”
“皇上在旁人那一刻,臣妾就在这里等皇上一刻。皇上在旁人那一夜,臣妾就在这里等皇上一夜。”
李怀修呼吸微重,浑身的冷凝铁甲,因?这两?句话,溃不成军。
她那些为做争宠耍在他?身上的手段,总能成功得轻而易举,让他?甘之如饴。
……
明裳攀住男人的肩膀,身子摇摇欲坠,良久才从?书房的长案上被抱去寝殿,臀侧很?疼,是那时打下的两?个巴掌印。那位让她盘牢了,稍有松懈,就要挨扌丁。她觉得男人是故意的,明明她怕得很?紧,还莫名其妙的被惩罚那么久。
到东山行宫后,她还未歇过皇上的寝宫。她怕凉,寝殿早早要了炭火,到这位寝殿里,冰凉如水,冻得忍不住缩起身子。
李怀修回到寝殿,单手挑起垂落的帷幔,见?那女子裹成粽子缩在里面,俯下身,捏了把那张熟睡的脸蛋,稍许披上外衫吩咐宫人去生炭火,抬步走去殿外。
第098章
明裳醒时,宽敞的龙榻上只她一人。
她缓了会儿,想起昨夜自己做了什么?,手背挑起帷幔,唤人进来盥洗。
来人是昨夜跟过来的月香。
明裳记得今儿狩猎开宴,她坐到妆镜前描好妆容,到行宫,下首跟随东山狩猎的妃嫔已经到的差不多,唯不见?舒贵人的身影。
她挑了挑眉,想起昨夜皇上去枫林又?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难不成舒贵人做了何?事惹那位不快?
明裳捻了捻帕子,若有所思地坐下身。
朝臣命妇席位渐渐坐齐了人,皇后先行而至,随后,远处扬起一阵马蹄尘土,并未受邀的齐王赶到行宫。
他姿态随意,不顾众人面面相觑的眼神,坐到龙椅的下位。
就在这时,帝王入席,一众人等起身参拜。
李怀修坐到上首席位,眼光扫到不请自来的齐王,淡淡移开眼,含笑?抬手让众人平身。
宴席开始,鸣锣奏乐。
东山狩猎的席面要比在宫中粗犷,案上呈来的不是精细的宫廷菜肴,大块肥腻的烤肉看得明裳颦颦蹙眉。
一曲唱罢,李怀修靠到椅背上,笑?着问道:“众爱卿都狩到了哪些?猎物?”
随即年逾七十的定国侯起身抱拳,嗓门敞亮,“臣狩到白虎一头,黑眼鹰三只,兔子野鸡数十余。”
话落,随行定国侯的侍从费力?地拖拽那头死去的白虎入场,在场的人纷纷惊愕,明裳见?不得血腥,忙闭了闭眼,她这才知道,那日宫人送到绾阁的狐狸兔子当真算不得什么?。在场的女眷也心生惧怕,以帕抵唇,吓得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