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听声音雾岛源司就知道,所以他躲进了被子里,整个人蒙住头。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人总是完全不尊重他,肆意闯入他的世界。
他听见及川彻把窗户打开了——雾岛源司已经好多天没有开过窗了。
窗外很快传来不具名鸟雀肆意的啼鸣,微风吹拂树叶的婆娑声,甚至还有孩童的欢笑声。
——为什么,让他安静的死去可以吗?为什么要把他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及川彻跪坐在他的身边,伸手把他的被子拉下来,露出了雾岛源司奄奄一息的苍白的脸。
他的嘴唇因为干渴而起皮,眼睛里没有平时那样神采,无力的垂着眼皮,只能从缝隙中找到一点点绿色的踪影。
苍白的脸颊似乎更小,下巴更俏了,发丝铺在枕头上,刘海杂乱的间隙中看见洁净的额头。
及川彻温柔的手将他的胳膊和身体塞进被子里,让他的下巴抵住被子,只漏出一个脑袋。
因为小时候经常照顾自己外甥猛,所以及川彻其实很会照顾人,小孩子比雾岛源司难照顾多了。
“我要死了。”
“……”
及川彻无奈地看着他,“你不会死的。”
“我知道病菌在吃我,我听得见声音……”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肺。”雾岛源司沙哑开口道,“通过血红细胞流窜到全身……药物虽然杀死他们,但也会杀死健康的细胞。”
及川彻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雾岛源司皱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的消失好像让他的头更疼了。
……他怎么能走呢,我快要死了啊,他在心中痛苦的感叹着,忘了前几秒还在让他离开,更忘记了之前自己对及川彻生病的不闻不问。
但及川彻很快回来了,端着一杯冒着烟的热水,他托起雾岛源司的后脑勺,拿起一根木质的吸管,塞进雾岛源司的嘴里,让他通过吸管来喝热水。
雾岛源司拒绝不了水源,温热微烫的水瞬间滋养了他的唇舌,他们像岩浆一样的顺着喉咙滚下来,像是解放了他的身体,痛苦在瞬间得到了缓解。
“78度。”雾岛源司喝完之后回答。
他的头脑清晰了一瞬,发现了水背后的真实一面,但很快又重新陷入了混沌。
“睡吧,我会守着你。”及川彻又将他的被子继续掖好。
“我睡不着,很难受,病菌在我的身体里太吵了……”
及川彻叹息,他想起矢巾秀以前开玩笑说,雾岛源司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然后处理尸体,但很快就会被抓,因为他会给死者打扫房间。
他的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包括及川彻也在笑,他知道折磨雾岛源司的不是病菌,而是洁癖强迫症。
及川彻想了想,侧躺在他的身边,没有盖被子,枕着一点点他的枕头,雾岛源司只要一扭过头兴许就能擦过他的鼻尖。
他混沌的大脑终于抽出一丝精力,头扭到一边,道:“病菌离体仍能存活10-120分钟,尤其是我们这个距离,很快你也会被传染上。”
“我会把他们打败。”及川彻摇摇头说道,语气活泼,像平时那样,仿佛在哄孩子,“我还会保护你,让你很快恢复。”
但雾岛源司很痛苦,他浑身颤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世界抛弃,逐渐腐烂,他听得见自己的细胞在死亡,每一个细胞的名字都是雾岛源司,不仅如此病菌还要把他的身体作为母体,继续蔓延着,还会伤害及川彻。
“你快走吧……我、我很脏。”
……而且是那种洗不掉的脏,身体的肮脏。
及川彻听到这话,索性重新坐起来,雾岛源司心中的压力骤减,但也有些失落,及川彻总能带给他复杂的情绪。
但很快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及川彻把衣服脱掉,掀开他的被子,被子骤然掀开带入的风,让雾岛源司觉得冷,但很快他陷入了及川彻的温热怀抱。
他把手穿过他的脖颈与枕头的缝隙,轻轻地抱住了他。
“……”
“不管你有多脏,我都会爱你。”及川彻额头贴着他的脸颊,带着些许黏腻地小声说道。
雾岛源司听见他的声音,凝视天花板的双眸诧异万分——刚才及川彻说什么?他听得不是很清楚,想再确认一遍。
“——你说什么?”雾岛源司皱眉问道。
及川彻没有回答他,额头轻触他的脸颊,让雾岛源司看他的脸的机会都没有。
“你刚才说什么?”雾岛源司继续追问,但及川彻闭着眼依然没有回答。
因为这句话,他甚至快连折磨他的细菌在自己身体里都快忘记了。
“你,是在念——我们舞台剧的台词吗?”雾岛源司终于想起来了,所幸那个他看过一遍就存在脑海里的剧本,现在他还能调动出来……
“‘……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对不起。’”雾岛源司艰难地念出这句台词。
及川彻一阵阵拍打在雾岛源司脖颈的温热呼吸微滞。
那是剧本的最后一段——得知真相的白雪公主发现自己一直被继母深爱着,但继母已经在死在白雪公主的怀里。
她告诉白雪公主无论你是美丽,还是丑陋,我都深爱着你。
“……‘你说过的,我根本不懂爱,所以我从不敢开口。’”
雾岛源司的脑子混沌,随着本能开口,疾病让他的语气很虚弱,这段台词岛桥真依已经指导过他很多回,甚至他们都排演过,他对及川彻也已经说过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