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见赶忙站起躬身下拜,纷纷出言安慰,一时间帐中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种话语纷乱嘈杂。
云绫也只是将安慰之言过了过耳,并未往心里去,事实如何她心里清楚。
她相信,这会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教训,但也不会因此就束手束脚,不敢决断。
她站直身子重新坐定,摆了摆手示意几人坐下,随即开口道:“沿永定河上行六十里便入太行山区,然向西皆是平原,以我军如今的情况,一旦被骑兵黏住,唯有全军覆没一途。”
闻言,帐下几人对视一眼,俱是皱眉不语,静待云绫的下文。
云绫垂眸思索片刻,旋即视线扫过几人,徐徐说道:“我意亲率两千骑抢占永定河上游石桥,掩护大军西撤,唯一可虑者便是彦从武所部,诸位可有对策?”
见云绫欲亲自断后,众人皆是力劝不许。
此时,鲜于辅起身抱拳道:“小小姐,末将祖上传下一套阵法,专擅防守阻敌。只消予末将三千步卒,末将定可为大军争取半日的时间!至于骑兵,还是留着对付彦从武为好!”
闻言,云绫瞥了鲜于辅一眼,沉声道:“三千步卒断后,你是不打算走了?”
“为国而死,死得其所!”鲜于辅语气坚定,回道:“至于留下的三千步卒,可从幽州将士中挑选,彦知节为了稳定军心,必不会为难他们。”
话音落下,云绫尚未说话,公孙彤已抱拳说道:“小小姐,末将以为可行!涿州新陷,彦知节公然与北凉合作,城中定然不稳,留下的三千步卒只会被他视作安定人心的筹码。”
继公孙彤之后,公孙戎亦出言表示支持此议。
燕十六和钱聚则只是看看不说话,他俩算是云绫的家将,自然是云绫怎么说他们怎么做了。
何况,出谋划策之事他俩也是真不擅长。
见公孙彤和公孙戎都支持鲜于辅之议,云绫仍旧心下不愿。
说是留下断后的将士不会被彦知节为难,但观彦从皋堪称凶残的手段,谁又能保证彦知节真会如此?
将三千跟随他们一路从涿州城杀出来的将士留下,如何对得起将士们的信任?
思来想去,云绫终是否决了鲜于辅之意,却也没再坚持要亲自带兵抢占上游石桥。
正为难之际,帐外却有亲卫禀报,说是营外来了一女子求见云绫,其人自称乃是云绫的故交。
闻言,云绫心下疑惑,却也命亲卫将人请来。
不多时,一道倩影来到帐中,青衫绿袍,手提宝剑,一身英姿夺人眼目,水杏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绫猛瞧。
看清来人,云绫心中一喜,起身快步上前将人抱住,诧异道:“二师姐怎的来了?!”
来人正是本该远在雁门关的公孙云绮,却不知为何此时来了涿州。
云绮拍了拍云绫的后背,快说了一遍她的来意。
原是她接到刘筠光带去雁门的书信放心不下,这才急急赶来,未曾想涿州城竟已失陷。
闻言,云绫赶忙问道:“二师姐可是进了涿州城?城中现下是何情况?”
话音落下,云绮沉默不语,深吸一口气方才说道:“我偷潜出来时,北凉军正在大肆劫掠。”
只这一句,云绫已是面色惨白,身形一晃险些跌倒。
云绮离得近,赶忙将人扶住送回主位坐好,轻声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怪只怪那彦知节里通外国,梁衡道不为人子。”
云绫却是摇头不语,定定地盯着面前的桌案出神。
大肆劫掠,短短四个字,她眼前仿佛就已经看到了无数百姓在奔走哭嚎,无数女子惨遭凌辱,又有无数孩子在哭嚎中迎来了末日。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错信了梁衡道,是她疏忽大意轻易离城······
念及此,心中的绞痛再难压制,她面上泛起诡异的潮红,一口鲜血就这么喷吐而出,如同落梅一般洒落于地。
帐中一片慌乱,众人齐齐围拢上来,云绮则是惊呼一声迅将人抱入怀中。
迎上众人关切的目光,云绫有些萎靡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急火攻心罢了,我还撑得住。”
闻言,众人皆是眼含担忧,却也不知当说些什么。
云绮扶着云绫重新坐回主位,见后者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忙转移话题道:“大军深陷险境,当务之急乃是尽快率兵向西,否则一旦敌军以轻骑截断道路,此间近万将士将死无葬身之地!”
在座几人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如何才能安全西撤却是个大问题。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待他们商定对策,帐外便有斥候急急来报,在永定河南岸现五千轻骑向上游而去。
闻言,帐中几人除了钱聚,皆是面色大变。
形势不等人,云绫当即下令立刻整军西撤,又命燕十六和公孙戎各率一千骑兵在外围游走侦查。
军令一下,北岸大营迅行动起来。
军中将士其实都清楚眼下的局面,入营之后皆是人不卸甲、马不解鞍,时刻都准备着继续战斗。
是以,不到半炷香功夫大军便已收拾停当,将能带走的辎重带走,不能带走的一把火烧掉,旋即结阵西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