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那个被复仇折磨到疯狂的幻术师,他静静地站在那,耐心等待着我的死亡,可没多久,耐心就从他脸上消失了,被不可思议的骇然所取代:
“你?你不恨我?”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着:“为什么?为什么十七式感知不到你的恶意?”
当他看见我眼睛里深深的悲凉后,他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愤怒地指着我咒骂起来:
“我要杀你,我非杀你不可!为了可爱的娜娜……你把恶意藏起来了,你这卑劣的畜生!”
他只用了不到0。1秒,就完成了一整套眼花缭乱的手势,疯癫的狂怒让他念出的咒音都失真了:
【五十九式·改!】
这套幻术和刚才的不同,它在发动的瞬间就显象了——我全身的骨骼在这个瞬间被抽空了,我像一滩烂泥那般栽倒在地,前方,出现了一截由我骨骼拼接出的楼梯,郑青海瞬闪到我面前,朝着我脸上狠狠踢了几脚,又一把撕住我的头发,指着那截白骨楼梯狞声道:
“畜生!你也有今天?你要是以活人姿态来,我还真斗不过你!你不知道,在【死人经】的影响下,我的每一式幻术,对死物都有十倍量的加持!”
“你以死人的姿态来找我,等于是送死!”
他将一块怀表塞到我手里,恶狠狠道:“现在,往上爬吧!一分钟之内爬到顶端,幻境就会消失!”
“计时结束后如果没能登顶,你就会死成一堆骨灰!”
活人没了骨骼,不可能挪动半分,我是大凶之物,自然能逆反物理世界的限制,这截白骨楼梯很短,我三两秒就能爬上去,可我们都知道,它是一定爬不得的。
我轻轻抬动手指,阴身一点点隐遁,纸分身替代了我,朝着楼梯爬去,在见鬼特性的加持下,替代进行的十分丝滑,郑青海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纸分身刚上了两层台阶,就被恐怖的业火点燃,烧成了灰烬,数千米高的蓝色烈焰呼啸而过,楼梯坍塌了,骨灰洒落地面。
郑青海蹲在骨灰前,失声痛哭起来,边哭嘴里边念叨着人名:“林山柳,谢俊,谢娜娜,我终于替你们报了这笔血仇!”
他不知道,我的阴身早在燃烧发生前,就化作阴风吹进了一只纸人里,撕下脸颊上的一片黄纸,我完好无损地复活了。
郑青海依旧蹲在那大哭,哭声凄惨无边,他内心本就不多的理性,早就被仇恨泯灭了,他本来可以轻松赢我的,我能躲过十七式,能躲过五十九式改,但这影响不了结局,巨大的实力差距,就决定了我一定会死在他的下一式幻术之下。
可现在,我却成了最后的赢家。
刚才,在我身中五十九式时,郑青海冲上来踢我,他哪里知道,我趁机冲他发动了【纸绞】,那是记载于活人剪最后几页的高深阴法,纸绞通过细小的纸屑近身发动,这些纸屑的个体比花粉还小,在微观世界,它们是一只只锋利的剪刀。
当这些剪刀随着呼吸系统涌入敌人体内后,会从头到脚地散开,我只需生起一个小小的念想,微观剪刀就会开始工作,敌人的人皮,会在一秒之内完整地脱落下来。
可我并不打算这么做,我站在纸人之中,静默地注视着郑青海的背影,他哭的是那么的凄惨,伤心,别误会,我和郑青海没那么熟,严格来讲,他并不算是我的朋友,我对他的评价是,这个人的品性不坏,你可以嘲笑我的信条愚蠢,可我的屠刀从不斩那些因为善念崩塌,而哭泣之人。
我始终静默地观看着,不久之后我就察觉到不对了:郑青海哭泣的背影成为了不断重复的虚假影像——他每过13。6秒,就会用手帕擤一下鼻子……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头皮差点渗出血来!真是防不胜防,我居然又中了这篮子的幻术!
害怕的同时,我又感到欣慰,这么多年不见,他的确变厉害了,总是让我刮目相看。
场面上的纸人一只不剩,统统诡异地风化成了纸灰,虚假的郑青海依旧蹲在那里哭泣,真实的郑青海无声地出现在我身后,阴冷地在我耳边低语道:
“有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
“你怎么一直不还手啊?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打算从我这复制幻术吗?你特么还真够贪的啊?”
罗红衣的混沌观是【复制】,他当然以为我在复制他的术,我当然也不会去解释什么,转过头来,我平静地注视着他,郑青海又一次被我的眼神吓到了,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后退了两步,指着我失声道:
“你?你的眼神不对劲!你怎么看上去那么的……悲伤?不!不该是这样的,罗红衣的眼神……什么时候悲伤过?”
“你模仿不出这样的眼神,你模仿不出。”
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渐渐落地,郑青海已经发现了我的可疑,这总比我亲口告诉他要强,深吸一口气,他强稳住失控的情绪,轻轻动了下手指,于是地狱十九层的场景,整体消失了,我出现在了一条陌生的街道上,天空阴的快要死去了,街上空无一人,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纸灰味。
郑青海出现在我身旁,一把搂住我脖子,我跟随他沿着街道行走,他的面孔阴郁无边,嗓音遥远而模糊:“欢迎来到【九十七式】,你只需知道,数字越高,术的强度就越大,这里,是我最得意的幻境,没有之一。”
“在这里,你会忘记自己是谁,一切只凭本能行事。”
“我想看一眼你的【本我】,你不会介意吧。”
我的确像他说的那样,遗忘了关于自己的一切,那感觉就像是一个人生下来,就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里,他会觉得世界本就是这样的。
走着走着,无边的黑暗中刺进来一线光,这光来的十分突兀,我失神地瞧过去,只见从路边的一条小巷里探出来一只女人的手,冲我招动着。
我瞧那手形白嫩嫩的,十分好看,我就进了巷子,女人背靠着墙注视着我,眼神轻浮而挑逗:“按摩吗?正规的。”
我转身要走,却被那女人一把拽住:“母女服务,只算你一个人的价。”
我迟疑地回身看向她,这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尽管我不喜欢她身上那股廉价香水的气味,可不得不说,她的确有几分姿色。
我心动了,就跟着她走了,郑青海跟在我身后,冷冷地笑着:“看来,是我想多了,你的确是如假包换的罗狗,连第一关【色欲】都过不去。”
女人领着我来到一个破破烂烂的老小区,上楼后,一进屋她就把门反锁了,朝里屋大喊道:“妈!出来接活了!”
我眼前一黑,当场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