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单妈身旁坐下,大概因为表情平和、眼角舒展,单妈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在看我笑话吗?”
“……”单奇鹤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气,“说真的,您这精神状态,真的应该去找个医生看一看。”
单妈神情难看:“你是从哪里学到要跟我讲这些话?你爸教你的?他觉得我现在是个神经病?他想干什么?”
单奇鹤头疼,脑子里计划着高中毕业赶紧带着薛非离开江水市,这地方活了两辈子,都没能找出个值得人念想的点,他不再说话,靠着旁边,沉默。
单妈不依不饶了起来,她说自己儿子奇怪:“明明小的时候是那么可爱,笑起来像个小天使一样,可是现在你看看你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我的儿子。”
单奇鹤伸手捏了下鼻梁,突然说道:“你儿子大概死了,你真的想他回来么?”
单妈没听到似地仍在自说自话地讲着什么,单奇鹤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的病人、家属和医生,世界的流都好像加快,周围人行走脚步按上了加键,单奇鹤的神情愈冷淡。
直到有个人从长廊那头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站在他椅子旁边,单奇鹤侧抬眼,冷漠的神情都没转变过来。
薛非还背着他那个洗得白的书包,公交车上下了几趟,转到了市医院门口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了,他走路急,胸膛起伏剧烈,和单奇鹤的眼神对上。
他没在单奇鹤脸上见过这种表情,这人平时不是笑嘻嘻模样,就是一副装得什么都懂的模样,在滨海渔村的时候,表情倒偶尔带着几分轻松惬意的漠然,薛非顿了顿,不太确定单奇鹤是不是被车祸吓到了。
他觉得不太会,这人性格又不太像会被车祸吓到的模样,刚刚打电话时还笑嘻嘻的。
薛非眼神上下扫视了一圈单奇鹤全身,最后伸手摸了摸下单奇鹤的头,低声问:“没事吧,医生说什么了?”
单奇鹤神情微动,眼睛聚焦在薛非脸上,挑了下眉梢,往旁边挪了挪:“来,坐着歇会儿,没什么事。”
薛非又仔细端详了他几眼,眼睛再快扫了一眼旁边的单妈,单妈面容憔悴又茫然地看着他,薛非冲单妈点了下头,礼貌又谨慎:“阿姨你好,我是单奇鹤同学,刚好在附近,听到他说在医院,就过来看下。”
单妈突然冷笑了一声:“同学都来了,你爸还没来。”
薛非愣了下,眼睛古怪地望向单奇鹤,单奇鹤耸了下肩膀,没作任何解释,再手指拍拍自己身旁椅子:“先坐着歇会儿。”
薛非又看了一眼单妈,才放下书包紧靠着单奇鹤坐下,他的手在书包的遮掩下,偷偷捏了捏单奇鹤的手指,凑在耳边用气声询问:“怕?”
单奇鹤侧头,距离太近,薛非的嘴唇几乎擦过他的耳朵,薛非立刻坐直身子,再看一眼单妈,警惕。
单奇鹤好笑:“怕什么?”他问,“你怎么来的?”
“坐公交啊。”薛非一个劲地往单妈那看,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盯着单奇鹤的眼睛,无声张嘴,“出车祸的时候,不怕吗?”
单奇鹤分辨他的嘴型,挑眉。
薛非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手指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安抚:“你刚刚那什么表情,别害怕,现在没事了。”
单奇鹤看了他好一会儿,笑出来:“行,不害怕。”
薛非突然抬手,用手指背擦了下他的脸颊,眼睛往后探了探:“怎么回……”
一句话还没问完,单奇鹤手机响了起来,薛非常快缩回了手指,看单奇鹤手中响起的电话。
单奇鹤垂目扫了一眼,见是个陌生来电,本想直接挂掉,后来想起自己用这号码给爹打过一次电话,怀疑对方来了,找不着人,打电话来问,就接了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方张嘴就问你们在哪,鉴于他根本分不太清单爸的声音,无法确定这人是不是自己爹,便把手机扔给了旁边的单妈:“可能是你老公打来的。”
薛非又探头看了一眼,不清楚这是什么聊天方式,甚至怀疑单妈老公不是单奇鹤亲爸,好奇心才起来,单奇鹤把他推了回去。
薛非视线和他对上,把他手抓下来,本来想丢开,最后又放到书包后面捏了捏,悄声问:“怎么生车祸的?”
单奇鹤看了一眼单妈,薛非视线又跟了过去。
只见单妈接过手机,脸上带着些古怪恨意,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就在薛非以为她会愤恨地挂掉这个电话时,她一咬唇,又把手机放到了耳旁。
薛非转头,与单奇鹤视线对上,他疑惑挑了下眉梢,还没张嘴说话,下一秒,单妈就破口大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