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阴影攀升，形成一把漆黑的长柄伞被她握在手心，夜晚是最适合她的活动时间，无处不在的黑暗将由她随意掌控，埃莉诺微微笑着，“一个需要借助实验的掠夺者怎么有资格说这些。”
这话无疑是在往巴斯肯特的雷点上猛戳，他一下子变了脸色。所有执行官，甚至可以说帝都的全部掠夺者，唯一的异类就是他。
联邦中心研究院身处逐望区，也是由德尼家族一手建造，有关觉醒者的强行增长实验在最初更是为德尼家主的长子开展的研究。
结果还算成功，虽然对身体造成了不可避免的损伤，但毕竟有舍才有得。
“不要让我失望。”德尼家主在将他的孩子送进研究院之前只冷漠留下了这一句，家族不需要无能的掌权人，新的继承人必须是掠夺者，而不能是止步不前的五阶觉醒者。
因为他的孩子实在太过愚钝，怯懦又软弱，从幼年到青年的成长时期，巴本斯肯没有展现出任何优越的天赋，甚至不如旁系血脉，过于平凡的资质不该属于一位既定的继承人。
研究院是最后的机会，如果失败，他就只能将目标放到向其他可培养的候选人身上。
而这个孩子只能成为弃子。
巴本斯肯在研究院度过了整个青春，除了参加一些重要考试，所有理论课程都由他父亲请人前来授课，他近乎没怎么去过学校。
等他离开研究院的时候已经是掠夺者的身份，德尼家主对这个成果相当满意。
青年的面上已经找不到过去那些卑怯的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温和、谦逊、擅长伪装。他开始接手家族的管理产业，直到彻底将一切掌控在手中，他才撕开乖顺表象露出自己的野心。
“家族事务繁忙，就不劳您继续费心了。”他的表情从容又平和，唇边微微勾着的弧度却克制不住兴奋，“我已经帮您安排好了以后的生活。”
他要掌权，把权势全然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心安，野心一旦膨胀就难以填充。
满腹贪婪的野心家最后摆脱了那个愚笨懦弱的少年人，那个他也不齿厌恶的自己。
研究院的封闭实验改变了他，让他明白他必须成长，必须成为优秀的继承人，他需要权势，这样自由才是属于他的。
他不想再回到研究院，不想再体验被控制的生活，没有希望只能等待。
实验中承受的所有疼痛与折磨最后累积成了怨恨，后来又演变成了欲望与贪婪。
同圈层的大部分人也知晓这场实验，他们将此视作一个笑柄，对顺利掌权的巴本斯肯奉上讨好，而后在背地里嘲笑他只是残次品。
其他掠夺者同样看不起依靠不当手段的他，不过那又怎么样，巴本斯肯只要让那位首席注意到自己就好，他才会带来数不清的利益。
他如愿成为了归一还算信赖的身边人，那些嘲讽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
他变得更加难以接受类似的话语，更别提埃莉诺这样明晃晃的轻视。
“躲在暗处的小人难道有资格说这些。”巴斯肯特将她的话重新抛了回去，他冷笑，“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归一居然没有动手的想法。”
“他想利用你试探我，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心甘情愿，你对他可真是忠心。”
埃莉诺嗤笑着，“看来我们首席多了一条好用的狗。”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逐望区信奉的神并没有透露姓名，是祂的姓名无从得知，还是像我猜想的那样。”
“逐望区真正的信仰其实是指代他人。”
巴斯肯特当然不会回应她的话，而埃莉诺并不在意这个答案，她要做的是搅乱逐望区这个浑水，不用着急，她有的是时间，于是她放肆地笑起，“那你可千万要藏好了。”
“毕竟首席吝啬得很，如果被他发现你的心思，主教这个职位怕是就要换人了。”
她离开了这里，却只是隐入那片浓郁雾色，诡异的气息掩去了掠夺者的踪迹。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夜晚，一直等迷雾退去，晨间的光照落在地面上，异常才真正显露。那些游走的怪物并未消失，铺天盖地的阴影从不同建筑的顶楼连接到了一起。
整个帝都又重新被笼罩在了黑暗的阴影之下，白昼只短短重回了一瞬。
“等等……！这些怪物？！”
迫不及待走向室外的人们险些迎面撞上诡异，他们惊恐地连连后退，而怪物已经绕开径直朝着另一方向走去，仿佛有更明确的目标。
那是联邦中心研究院的方向。
消散的雾气再度汇聚起来，不同的诡异竞相爬上研究院的外层建筑，玻璃碎裂、墙面崩塌，涌动的黑色液体将整座建筑都紧紧包裹，宛若缠绕的干枯藤蔓。
“这是惩罚！”
被奇异景象吸引而来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高喊出声，语调满是不安：“研究院的实验触怒了我们的主！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违法实验本就应该取缔！更何况主还表达了祂的愤怒！”
“关闭研究院！”
早已扎根的信仰在刻意的挑拨下轻易就被调动了情绪，应和的声音越来越多，直至达到震耳欲聋的地步。天台上的巴本斯肯面色难看。
他有些恼火，不用多想就能知道绝对是埃莉诺在从中作梗，事态脱离掌控的感受让他不爽到了极点，但他还是换上了和煦的笑容，“今晚的一切可能导致了很多误会发生。”
“我们仁慈的主并非对此感到不满。”瞬息间巴本斯肯已经站在了人群的前方，他从善如流地清除掉铺袭过来的诡异，“这只是一个考验，祂希望我们不要动摇自己的信仰。”
“与研究院无关，如果我们足够坚定，就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而迟疑。”
循循善诱的声音蛊惑着每一位在场信徒，周围人的表情渐渐有些空荡，埃莉诺混在其中，她随性瞧去一眼，看来他使用能力了。
“真可惜，看来他只会用这一套啊。”
察觉到另一股渐近的气息，埃莉诺戴上了兜帽，她饶有兴致，没过几秒一个熟稔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主教身旁。
“逐望区的异常现在还没解决吗。”
归一扫了眼后方被阴影缠绕的大楼，手中还捧着本复古典雅的书籍，他随性撕去一页，眨眼间研究院就恢复如常。
他收回手，冷淡的目光望向了埃莉诺的所在位置。
被发现了啊。埃莉诺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唇边还带着散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