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鸿图的地盘加持,近乎天下一半土地在手,那时他踌躇满志,不仅有信心建立林氏江山,还期望延绵国祚百世千世。
这份底气来自他的兄弟,他是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想到这些,再看独属于他一人的殿宇,林元昭真觉得自己是天命之子。
他不由拍了拍那鸿图的肩膀。
那鸿图看向他,目光落在他因自得而翘起的嘴角:“……”老登可能又在脑补。
“太子回来了。”永隆帝转移话题道。
这事那鸿图知道,到时候枭师和朝廷的兵马要碰面的。
“太子不善领兵,这次发兵雍州,定是你出力最多,当居首功。”
永隆帝又一次提起,但赏也赏过了,那鸿图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不由凝神,却见老登看着远处的秋色梧桐出神。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梧桐林附近。
说来奇怪郢都没有梧桐的,皇宫却有这样一片林子。
“是不是很美?”
那鸿图定睛一看,那片梧桐黄澄澄的,风一吹叶子哗啦啦地掉,他中肯道:“还行。”就是分到这块的扫地宫女会很倒霉。
永隆帝无语地看他,随后眼神微闪,“朕再给你个恩典,赏你几棵如何,正好妆点一番你那府邸,也免得冷冷清清。”
那鸿图拒绝:“留给宫中贵人们赏玩比较好。”
比起送几棵破树,还不如给他黄金,但是永隆帝显然没有领会到这层意思,还数落起嫔妃。
“她们能懂什么,也就皇后能陪朕附庸风雅几句,其他人还曾向朕抱怨过落叶脏了鞋。”永隆帝冷哼,“朕的东西,如何能叫这群庸俗的人评头论足。”
最后那些嫌弃过梧桐林的人可都在冷宫。
那鸿图觉得自己也挺庸俗的,他真的爱黄金啊,但是永隆帝似乎打定主意送他树。
“……臣不夺皇后所爱,凤栖梧桐多好的兆头。”那鸿图最后挣扎道。
永隆帝心头一跳,因‘凤栖梧桐’几个字呼吸发紧,但看那鸿图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他又感到浑身颤粟,隐秘的感情席卷全身。
那感情,是不甘,藏有他独守回忆时的孤寂,也藏着他在臣下面前都要遮遮掩掩的憋屈。
这样的感情在日积月累下酿成烈酒,馥郁芳香时也容易将他灼伤,偏偏越伤越让人欲罢不能。
“皇后不会计较的,朕坐拥天下,几棵树还送不起了?”
他故作威严,转头的刹那,目光寥落。
那鸿图还能说什么,捏着鼻子接受了。
“你就不问朕为何种这片林子吗?”永隆帝语气悠远。
那鸿图:关我鸟事。
“为何。”
“常言道梧桐为凤凰树,寓意着吉祥,但它还有许多传说,”永隆帝目光缱绻地落在梧桐林,终是深深叹气。
“传言梧为雄树,桐为雌树,梧桐生死相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突然来的提问让那鸿图沉默。
永隆帝也不指望一个武将能体会他这一刻的多愁善感,自顾自道:“世人称其为忠贞爱情之树,但你不觉这树的离情别恨很是伤情吗?”
就如他和安阳。
永隆帝眼里闪过怀念,思绪回到过去。
初见她,是在信阳军营外的梧桐林。
女子穿行在梧桐间,乘熹微,踏落叶,每一步都似鼓点,点在他的心口,叫那颗心情不自禁奏乐。
落叶纷扬,美景在前,谁能想到这样诗意的场景,安阳想的是梧桐的树根能解毒疗疮。
得知她的想法,林元昭当时的心一下就软了。
女子蹲下观察树根的模样,小小一团,刚好够藏进心里。
从那以后他便时时关注那名叫梓桑的女子,得知她是景焕的朋友,受他之托救治将士,林元昭总是旁敲侧击地去了解她。
他见过她行医的模样,知道她医术高超,受许多百姓爱戴,他一点也不奇怪,甚至爱慕之情更加汹涌。
那时他就有了纳梓桑的想法,他已经称帝,扩充后宫是必然的。
只可惜棋差一招,他们错身而过。
因梓桑之故,本来该死的将士都活着,他们感激她,借用又一次胜仗邀请她出席庆功宴。
将士们的拳拳谢意都在酒里,梓桑一开始并没有推拒,却不想酒量堪忧,三杯不到便不胜酒力退了下去。
他担心她,假借酒泼脏了衣服想去寻她,却看到太子扶着她,林元昭醋极了,尤其是看到太子的手搭在她腰上时,想也不想地将人要过来。
美人微醺平添风情,梓桑的唇比任何时候都要红,林元昭本来没醉却因她之故晕乎乎的。
偏那时,成为皇后的夏今歌找了过来,将他哄走,可能是怕皇后察觉他趁人之危,有损威严,又或是身体不适眩晕感频发,他到底是走了。
这一离开便永远落下遗憾,梓桑从那鸿图的营帐里醒来的事叫他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