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遇抓着尚千栖的手,一起将烟花的引线点燃,尚千栖期待地看着不断变短的引线,一时间忘了躲避,直到被韩江遇拦腰抱住,往他们母亲的方向跑去。
身后,引线烧到了尽头,短暂的寂静过后,一束耀眼的光亮伴随着接连的爆炸声朝天空飞去,宛如彗星的尾巴,于空中牵出一道亮眼的光芒。
尚千栖和韩江遇站稳身子,抬头看向深空中那不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的明黄色的光,那如米粒大小的光停在半空,在两人的注视中,停滞瞬息,然后陡然间炸开,变成弥漫半个天空的绚烂的烟花。
尚千栖望着那由自己亲自点燃的烟花,情不自禁地弯起了眼眸,他的脸颊被烟花的光映衬出温柔的色泽,韩江遇不由得被他吸引,有些怔忪地望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思绪万千,心情难以描述,不知是幸福还是焦灼。
他这样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尚千栖自然有所察觉,不过他没说什么,也没有给出特别的反应。
看着烟花燃尽,两位爸爸也走了过来。
“回家吧,晚饭已经做好了。”
两家六口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尚家,吃过年夜饭,便围在电视机旁,和老一辈通过视频电话后,春晚便开始了。
尽管春晚节目的质量参差不齐,但好在热闹,而且难得两家人聚在一起,有一堆聊不完的话题,总不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韩江遇从房间里拿出三张毛毯,分别递给韩妈妈和尚妈妈一张,剩下一张熟练地裹在尚千栖身上,尚千栖愣了下,朝他微微一笑,便将视线重新放回了电视节目中。
他的反应挑不出错处,但韩江遇却依旧产生了一种尚千栖在疏远他的直觉,心情莫名阴郁了起来,但当他紧挨着尚千栖坐下,甚至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时,尚千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
韩江遇又茫然了,难道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
两家人对着演绎中的小品欢快地讨论着,唯有韩江遇心思全在旁边的男生身上,过了没半个小时,他感觉尚千栖似乎有了睡意,眼睛慢慢地合拢,拿着薯片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韩江遇将他手里的薯片袋子拿过来,不动声色地揽住他的腰,将尚千栖的重心渐渐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循着本能握住尚千栖的手,轻轻蹭起他的指腹,那柔软而白皙的食指在他的摩挲下渐渐变成粉红色。
这样的动作令韩江遇略显焦躁的内心渐渐平复了下去。
这一幕被坐在对面的尚妈妈收入眼中,她心思百转,最终还是起身来到两人身边,碰了一下韩江遇的胳膊,轻声说:“江遇,跟我过来。”
韩江遇敛了下眉,尚妈妈说完后就已经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他犹豫片刻,将揽住尚千栖腰的胳膊收回来,同时在尚千栖身后放了一只靠枕,把毛毯往上拉了拉,遮住尚千栖露出外面的手臂,这才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阳台前。
尚妈妈示意他往旁边站去,然后拉上了窗户。
冬日的冷风萧索无情,更何况两人从开着暖气的屋内出来,没有穿足够防寒的衣物。
韩江遇站在一旁,他不知道尚妈妈的意图,但他心里其实对对方颇有微词,给栖栖相亲这件事,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做的,韩江遇早就发作了。
但对方是尚千栖的妈妈,而且尚家的两位长辈对他给予过很多关爱,他对两人一向敬重,这才忍耐着,没有表现出来。
“晴姨,外面冷,别冻坏了身子。”
尚妈妈轻笑了一声,她是童颜长相,即使四十岁了脸上也丝毫看不出年龄感,性格也欢脱恣意,小孩心性,尚爸爸和尚千栖也把她当孩子看,家庭地位最高。
但此刻,她的神情和语气却难得带了些为人母的成熟和稳重。
“江遇呀,你的关心我收到了。不过,除了这些,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要跟阿姨说的吗?”
韩江遇也是聪明人,尚妈妈这样一说,他便立刻清楚了对方为何有此一问,于是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直言道:“您为什么要给栖栖相亲?”
尚妈妈摸了摸脸颊,神色中透着坦然,“这个嘛,萱儿没有跟你解释吗?”
“我想听听您的说法。”
尚妈妈笑道:“江遇,你和千栖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你应该也看得到,我和你叔叔有多么疼爱千栖,无论是他想要的,他需要的,还是别人有他没有的,我们都会想办法满足他。”
“现在他二十岁了,亲情、友情、师生情……他都拥有了,唯独没有体验过的,似乎就只有爱情了。”
韩江遇声音滞涩:“爱情?那不是必需……”
尚妈妈抬抬手,韩江遇的话便戛然而止。
尚妈妈说:“爱情的确不是必需品,所以我和萱儿,也只是给千栖创造一些恋爱的机会而已。”
韩江遇握紧拳头,强忍着脾气,用敬重的语气说:“那也应该尊重栖栖的意愿。”
尚妈妈:“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问过宝宝的意愿呢?”
“……”和他母亲同样的回答,得到这样的结果,韩江遇只觉心头压上一块沉重的巨石,一时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听萱儿说,你因为这事儿和她吵了一架,”尚妈妈继续说,“江遇,其实,我很是好奇,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过问这件事的呢?”
“……”
“……朋友。”韩江遇低下头,以往,他习惯用朋友来定义他和尚千栖的关系,作为尚千栖最好的朋友,他有着无比的优越感,他可以因此将尚千栖身边的任何人都排斥在外。
但此刻,“朋友”这个词,他竟说得格外困难,“朋友”的关系,也不再让他有底气……
“既然是朋友,那么,对于千栖未来的恋情,江遇,你不应该表示祝福吗?”
“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排斥?”
对于尚妈妈的疑问,韩江遇无法给出自己的答案,他心情凌乱地结束了对话,回到客厅。
电视前的沙发上,尚千栖正枕在尚爸爸的膝盖上,安静地睡着,尚爸爸一边看着春晚,和他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有节奏地轻拍着尚千栖的手腕。
即使没有他,尚千栖也被其他人照顾得很好。
是啊,正如尚妈妈所说,尚千栖生活在一个健康温馨的家庭里,父母从不吝啬对他的爱,他根本不是缺爱的孩子,他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
即使没有他这个最好的朋友,他也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爱他的师长同学,少他一个朋友,还会有无数人上赶着,围在他身边,以期成为他的朋友。
正如爱情不是必需品,他这个“朋友”,又何尝是尚千栖的必需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