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91算账
观云书院
葛嘉在书院的内舍中坐等右等不见徐凌回来，心神不定地迷糊睡了下去。一觉醒来，眼见已经快要天明了，顶着一双朦胧的睡眼，瞧了一眼徐凌的床铺，仍旧是空荡荡的。
头顶的黑沉沉的夜空，已经被金光撕开一条裂缝，漏下一点点白光。
葛嘉的小厮急匆匆地来敲了他的门，附耳低声地通报了一个消息。葛嘉听完之后，如遭雷劈，脸色完全地沉了下去。
他在屋内左右踱步，不得安宁。连以往最少不得的早饭也完全抛在脑后了，全无胃口，整个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徐子嘉啊徐子嘉，爷真是被你害惨了。”
偏这个时候，还不见徐凌有回来的意思。葛嘉疑心，徐凌该不是已经被人给抓走了吧？
徐凌是日上三竿了之后才回来的，穿着一身的新衣，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洗过了，葛嘉眼尖地看出来了，并非昨日穿的那一套。
葛嘉一肚子的气，但是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跟徐凌说，现在置气不得。
“你把那陆姑娘接回去了？”
徐凌颔点头，脸上一丝疲惫也无，反而是精神饱满的。他在陆清婉走了之后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才回观云书院的。
陆清婉走了之后徐凌探了一下情况，现小院子的门外有一条明显的新鲜的马车的辙痕，还有几个只深而又大的脚印，且陆清婉走之前还给他留下了话，不难推断出是小姑娘跟了谢泉走了。谢泉八尺高，而壮实，脚印子也比寻常人大一些。他在柴房之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听到，确认了人是安全地离开的，徐凌喝完了粥之后，便踏实地睡了一觉。
“那你知道不知道，你昨晚快要把吕望舒那龟儿子打死了？”葛嘉没有好气地说，他看见徐凌脸上一丝担忧也无，一副无所谓的淡然的模样，痛心疾起来。
积攒了一肚子的气，全都冲着徐凌了去。
“你可知吕望舒是什么身份，敢这样下了狠手。我真是……”服了你了，这几个字葛嘉没说，怕徐凌听了太骄傲，他一点都没有想要夸他的意思。
徐凌不紧不慢地给他倒了一杯茶。葛嘉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没受了他这杯茶。
“徐子嘉你好歹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且还是没有考完科举的。你知道平白无故地把知府大人的内亲给打伤了，是什么后果吗？你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了十几年，你就为了个女人、为了个女人……反正这回神仙也救不了你了，爷也没有那个通天的本事。”
“现在爷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昨夜还是爷领着你去找人的。指不定咱两这回都得挨事。”
“我就问你，你后悔不后悔？”葛嘉素日里惯来爱插科打诨的脸上，多了一分的凝重。
徐凌悠悠地道：“后悔啊……”
但徐凌脸上毫无愧色，看得葛嘉心窝子直戳得紧。
葛嘉哼哼了一声，一副准备要跟徐凌划清关系的模样。
徐凌紧接着说道：“后悔没有把他打成终生残废，这样倒还便宜了他。若不是小婉拉着，子嘉……”
徐凌说的话适时地停了下来，反而是戏谑地看着葛嘉。
葛嘉被徐凌气得个绝倒。
徐凌脸上毫无惧意，反是一派的轻松。
“你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歇息一会，我们登知府的门，去讨个公道。”他把手里的喝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一锤定音。
“把你跳出喉咙里的心，安心地揣回肚子。”徐凌瞥了一眼葛嘉，顿了顿道。
葛嘉半点都不信徐凌的话，这都把吕望舒打得重伤不愈，两眼翻白了。吕望舒还是徐州知府大人的外甥，知府娘家可着劲儿地宠着的混不吝。
凭着他爹跟范大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来看，范大人坚决不可能是大公无私的人。
还上门讨公道，嫌命长？
葛嘉翻了个白眼，准备打包袱，换一个内舍。但是收拾着收拾着，看见徐凌闭目歇息了一会，折了一张纸之后就空手出门了。
他跟了上去。
“徐子嘉，你当真是不要命了，还上门去捅娄子？”葛嘉拦住了徐凌。
徐凌的唇微微地扯了起来：“对，上门捅娄子。青云可要去凑个热闹？”
葛嘉看见徐凌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也不免存了几分的疑。
“真是没事？你不要骗爷，爷虽然脑子不太好使……”
徐凌不说话了，径直地朝着书院的大门走去。
不少落了榜的书生消沉了几日之后，在这一天纷纷重返了书院，他们看见了徐凌不免带了一丝的讨好地打招呼。
葛嘉在后边也不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跟他讨教怎么考上举人的，纷纷恭喜。葛嘉烦不胜烦，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一帮人，推开了堵在跟前的人，快步跟到徐凌的身后。
“徐子嘉，爷还就真信了你的邪。”
徐凌脸上仍旧是淡然的神色，看不出有何的改变。但葛嘉心里却难得地安宁了下来。天天对着这样少年老成的，喜怒不上脸色的人，葛嘉心都要绕了千百个弯来，才能琢磨出他的意思。
但是相处久了，徐凌身上一贯不变的老成持重，淡然胸有成竹的模样，却总是让他觉得踏实。
“好吧好吧，若是爷这回真吃了知府大人的挂落，爷也认了。”葛嘉脸上带着一股子豪气地说。
“走啊，还等着什么，咱上门讨公道去。”
徐凌原本打残了吕望舒，并不是心里毫无盘算，全无退路的，只不过那时他掂量的是另外一个法子。虽然必会招来麻烦，但也总不至于毁了自己的前程。
他原本心里的计较是打算顺着吕望舒这条藤，翻一翻他这几年烂在背后的阴私。但若如此，却是将范知府彻底地得罪了，难保他会不会在别的地方讨回这笔账，并非万全之策。
然而……昨夜看了陆清婉留下的那一张掉到地上的纸条之后，眼前一亮，已然是胸有成竹，计上心来。故而昨晚一夜酣眠无梦，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