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再陷入对小狗的想象和纠结里,决定把这个事记下来,等下次咨询时一起问问医生,看看他怎么看。卡尔已从一开始的和医生完全没话说变成了会主动有事想分享,他都怕未来会变成事情多到说不完。
起身,他决定看美食节目,试试新菜谱。结果门铃响了,卡尔按遥控器探头看看屏幕上是谁,竟然是穆勒。
奇了怪了,才分开没多久呢。
要有事的话,下训时候怎么不来和他说?看他和基米希在加练吗?那也可以等等他嘛,卡尔是越来越不留情,基米希好像有点进入脆弱期了,每天训练一结束卡尔一向他走来就开始紧张,在更衣室里也不敢和他当刺头了,也不和别的队友摆管理员的本能了,而是天天孤孤单单怀疑人生。
卡尔belike:知道你队长的厉害了吧。
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发愤图强继续打鸡血了,卡尔最看好基米希的主要还是他的性格确实顽强倔强,能有这个劲头在,人就不会遇到困难一直垮下去。
而且下一代里也没旁人可选。
什么时候国家队能再天降紫微星啊?
卡尔都开始有点自恋了,想着难怪那时候卡恩对他那么好,他从来没在坏脾气狮王的手上吃过什么苦头。要是现在队里能多一个十八岁的卡尔,卡尔也会对他好的。
他去给穆勒开门,对方车已经停好了,抱着一个裹着包装袋的盒子,脸都被挡住了,就剩一双笑眼睛露在外面,都顾不得打招呼,只和卡尔激动地说:
“快看看这是什么?”
能是什么?什么日子啊在这儿送礼。卡尔赶紧接过来让他放松一下,东西出乎意料的轻,里面仿佛都是海绵和泡沫,他听到声音了。
门关上,他们就在玄关这儿拆。
“神神秘秘的,你下训后就去拿这个了?我……”
卡尔的手顿住了,声音也顿住了。
箱子一打开,他曾经放在门廊里摔坏的那个瓷瓶就出现了。
不过换了新皮肤,碎裂和缺失的地方用金子粘了起来。
缺了一块大的地方,位置比较高,大概是问过了,里头不放水,工匠索性让它空置了,只做成一块典雅的小小窗口,金色的脉络蜿蜒,到这里延展上去,在这里开出素雅的花,继续向上。
“我在网上问中国人该怎么办,他们都说再烧一窑新的,实在要修的话找日本人——运气超好,真的找到了。”
穆勒蹲下来,高兴地拿起来给他展示:
“做得又快又好,对不对?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可是你放在门口,肯定是觉得它漂亮,喜欢的,为什么不修好呢?就算用不上了,也还可以收起来,不用为了打碎东西难过……”
他说得兴起,见卡尔不回应,着急地一抬头,撞进卡尔哭与不哭时仿佛都会水光潋滟的眼睛里,顿时忽然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低头慌张地把瓶子放回层层叠叠的保护中,起身试图拍掉手掌上的泡沫:
“瞧我,真是的,非拉着你在门口就拆……”
这些小的塑料泡沫球容易起静电,他越拍,越在手上滚,死活下不来了。
“托马斯,对不起,我……”
“别和我说。”
穆勒转过身去,轻轻说:“别学这样,就算你知道了,那也,那也没关系了。我们就还像从前一样,我本来也会为你做这些事的……”
他捏住泡沫球,手指刚用力,对方就溜走,真是让他气得都想哭了:“这东西真是……”
“谢谢你,托马斯。”
卡尔把瓷瓶放好,从背后轻轻地拥抱住他。
穆勒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这样的轻轻的环抱中,像日本人香炉里燃烧掉落的烟段一样安静地酥裂开。
“……这是什么意思呢?”他艰涩地,极小声地问。
卡尔要松手,他却一把抓住了。
第144章大卡
门廊里他们沉默地对视,太阳现在是真的要落了,从客厅西边的落地窗里暗淡地透进来最后一点点,穆勒的蓝眼睛又变浅了,一点一点,像闪着水光。
“我不知道。”卡尔自己都想叹气,受自己这些渣男发言了,但他也只能这么说:“但我没有想要躲开你,托马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过去的,现在的……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改变这些。”
“你一点哄人的才华都没有,卡尔。如果你不说话,只是来亲我,我肯定要死心塌地一辈子了。”
这是能拿来开玩笑的话吗,卡尔无奈地说:“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真的很想我们现在就接吻,然后我们就在这里*,我把你的腿放在胳膊肘里,行不行?哦,不行,花瓶会再掉下来的。”
穆勒踢了箱子一脚,让它滑走,逼近卡尔,在对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时也退出,悲伤地说:
“你看,我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不好的东西,丑陋的,你不喜欢的……这样的喜欢永远都比不上朋友的喜欢,我从来都不想要你知道。”
他想笑,想故作埋怨,可却提不起表情,最后只是难过地扯了扯嘴角,星星点点的泪就像星星点点的碎钻一样,在他的眼睛里盘旋:“你干嘛要知道呢?”
七年前他想哭着问他为什么就是不知道,现在他也想哭着问他为什么要知道。
但彼时彼刻,此时此刻,明亮的月光下,昏黄的门廊里,他都哭不出来。穆勒一生里大部分流泪的时候都是因为感动和幸福,因为许多复杂的情愫盘绕近乎夺走心脏,在真正的痛苦面前,率先袭击他的总是荒凉。
让他沉默着做不出反应。
他觉得自己变得没力气了,整个人仿佛都变小了,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风一吹,他就能就这么飘走,飘出卡尔的家里,飘在慕尼黑半空,最后挂到教堂的尖顶上,沉默地垂着头,手脚随风飘舞。
“对不起。”卡尔把手指轻轻放在他的脸侧。
穆勒把脸埋进他的掌心,用鼻尖蹭他,含糊不清:“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