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感觉自己已经解释一百遍了:“我没事!”
他受伤后立刻就在队医陪同下,在塞维利亚当地医院检查一遍,初步拍片显示就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和轻微骨裂,做完处理固定好伤处就可以安全挪动了。
卡尔自己没扭到他的脚,没拉伤或拉断韧带,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以为自己是扭着了,实际上回看慢镜头,完全是他自己拯救了自己。滑铲时他的动作非常好,预判是准的,如果不是对方存着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念头往下踩,他们本该完全碰不到,因为卡尔已经先碰到球完成解围了。
但因为准得很,所以对方也没能踩实。而卡尔习惯性滑铲时膝盖微微弯曲,脚尖下绷,这让膝盖、脚背都分摊了脚踝承受的压力,否则如果他是腿直直的、脚松垮垮不稳定地送去给人踩,恐怕现在脚踝真的已经彻底断掉了。
而他觉得扭到的那个瞬间,其实是被踩踏的一瞬间,他的身体本能地强行放松下来,顺着力道旋转了一下,同时让脚踝可以稍微内翻,而不是扭成反方向。
否则连小腿的腓骨或胫骨都能一同扭断骨折,连接膝盖到脚踝的外侧韧带,小腿后侧肌群,如腓肠肌,直接在一瞬间因扭曲的形态和外加的巨力撕裂。
队医们一边激烈地模拟还原当时可能出现的情况,一边把手里的骨头模型扭得咔咔响,然后上面附着的用来表示肌肉和韧带的软袋子和弹力绳也咔咔坏。
阿迪达斯在这种坏事里也是又吃上饭了,因为慢镜头里很明显能看到,幸好卡尔球鞋的款式包裹性和防护性很好,为脚踝提供了一点额外的固定和支撑。
卡尔喜欢相对高包围一点的鞋子,也就是鞋帮要高,要能覆盖脚踝,甚至高于脚踝骨,像守门员穿的一样。
这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第一次穿高帮鞋还是因为低帮的都不打折,他只好买了高帮的,结果穿上后惊为天鞋——高帮的球鞋不进草屑、小石子和沙尘。
低帮的鞋子稍微穿一穿就松垮了,往里头进草那是家常便饭,把卡尔的袜子全染成了绿的,天天回家要刷球鞋洗袜子还是小事,关键是鞋子没法频繁地换,他在训练里有时一忍一个小砂砾就是一两个小时,毕竟总不能一直脱鞋子去倒沙子,实在是受不了。
从那以后他就穿习惯了。
他的特别款当然是为他设计的,阿迪满足了他的需求,但实际上大部分足球运动员都要穿低帮的鞋子。
无他,脚踝被裹住了,怎么转得快啊?都不灵活了!
这一款一直被诟病为感觉穿了脚紧绷绷的活动不开,球迷为爱买了穿上又骂狗|日|的阿迪达斯你就是坐这种笨笨鞋给我爹穿的(?),在这种时候又成天大的好事了。
卡尔看完受力分析后忽然感觉心里平和了很多。
不是对这次受伤平和了,是对他之前怎么都受不了伤平和了。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豁出去的时刻其实身体完全都在本能地贪生怕死吧!
他根本控制不了这种肌肉记忆的是不是?
在他以为自己很僵硬,很直愣愣,什么都记不得被动挨打的时刻,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他的身体简直是promax版,自有自己的机敏。
这伤,他已规避到了最小,最后纯粹是被踩出来的,因为脚踝显然负担不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个78kg的成年雄性动物只用一块小小的接触面就踩在了它上头,踏了一下,于是咔嚓一下,轻轻裂开了。
脚踝: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敢踩我,我,我,我就裂开呗!
就这样,他上飞机都差点是被抬上去的(…)然后落地慕尼黑之后,乌尔里克立刻又送他去施密特医生那里再次检查。
施密特医生和卡尔合作好多年了,原本他在一个社区医院里当普通医生的,但为人热情负责,技术扎实,又和卡尔偶然间有点缘分,比如在他苦哈哈地背着小朋友进医院时为他们忙里忙外地仔细检查照顾。
卡尔这个人属于很记事的那种,事业有起色后特意去找他当私人医生,报酬很好看。
施密特医生积累了一些顾客,索性就辞掉医院里工作,自己开了个独立的小诊所。
他做手术的功夫不够好,但胜在基础扎实,和客户沟通非常非常耐心小心,所以在他这儿做检查和理疗是最好的,有什么小问题,自己可能没感觉,但施密特总能发现,并妥帖疗愈。
卡尔是他最重要的客户,于工于私他都不会马虎。不过检查后他给出的结果和塞维利亚那头差不多,甚至还要更乐观点。
“我们卡尔就是这么强壮的男子。塞维利亚那头不知道他的恢复速度,应该也没测骨密度,但我上个月才给他测过,好得很呢。”
他和乌尔里克笑着说:
“我觉得一个月就差不多了,不过想保守起见(多休几天)的话,五个星期吧。”
脚被架起来,正坐在床上惬意地拆开haribo挑橙色小熊出来吃的卡尔:
“……看我|干嘛?能休多久?两个月有吗?要是三个月的话,提前告诉足协,世界杯我不一定能去了,让他们小心一点啊。”
乌尔里克都有点想笑了,但她憋住了,满脸沉重地告知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卡尔,你必须得离开球场一个月了。”
卡尔手里的糖袋子掉了。
卡尔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自己这边检查完后,拜仁方面超级不放心地把他又拖到了慕尼黑的大医院,他们惯常合作的地方第三次检查,而且这一边给出的恢复时间又要长很多,但卡尔感觉应该就是一个月的事。
施密特医生对他非常了解,对各种恢复期的估算从来没错过。
慕尼黑这头反而把时间估得最长,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恢复得越久肯定越靠谱,他们怕卡尔没恢复完就急着回到球场,到时候再有个什么,那是真的要影响到世界杯了,全国人民的大刀都要向他们头上砍来(…)
卡尔现在是敏感中的敏感人物,所有人都很害怕自己成了“惹得他不踢球”的那根稻草,根本不敢挨一下。
从那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很苍白郁闷地和身边人重复自己根本无碍这一可恶的事实。
他甚至不怎么疼,刚受伤那一会儿还有肾上腺素保护,只觉得热热的动不了了,疼反而上不来,然后他被喂了止疼药,又得到了冰敷,做了检查,固定后确实疼了一会儿,气得他想抓狂大喊老天你是不是故意折腾我,可接着又落地慕尼黑,乱七八糟几番折腾下来,最初的剧痛期就那么过去了,他也没太大感觉了。
受伤带来的不便才是让他最烦心的。
然后周围人依然像聋子一样,第一百遍干嚎:“你别安慰我们了!”
卡尔:……
他爹的,爱信不信!
气鼓鼓拉上被子。gif
顽强抵抗失败,被队友从被子里挖出来。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