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够买十坛了。”
“夜深人静之时,我最想花钱。”
“我再请你喝一碗。”赵青猛地举了满满一碗酒,却一滴也没有溅出来。
方池接过酒碗,抬手便将酒倒回坛中,他倒得极快,也一滴未漏,然后他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小酌我不喜欢,非要大喝才行。”
赵青眼中露出一丝亮光,展颜道:“今日我遇上酒中豪客,定要来个不醉不归!”
店中小二早就注意这边动向,听赵青这么一说,手脚麻利地搬上十坛酒来,陪笑道:“客官若是不够,可再唤我,若是喝不完,也可再退。”
然后不等赵青摆手,十分有眼色地退下了。
赵青盯着方池看了会儿,问道:“少侠如何称呼?”
“白老三。”
“可是还有兄长在上?”
“无父无母,孤家寡人。”
赵青眯了一下眼:“那为何排行老三?”
“无父无母,哪来的名字,不过随口一编,何必较真?”然后递了一坛酒给赵青,示意他喝。
“在下赵东。”
方池不在意他的名字,只是闷头喝酒。
赵青觉得此人有趣,他行走江湖多年,尔虞我诈见得多了,头一次见如此坦然说谎的,而且他就告诉你:我在撒谎,你何必当真?
于是又问道:“何故来此处买醉?”
“醉是买不来的,除非我情愿。”
这人长得像刘易,没破相之前的刘易,特别是那双凤眼。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但又不太像。”
“你先喝过我,再来跟我叽歪旧人之事。”
赵青心底一乐,他在外这许多年,还从未有人拼酒赢过自己。他胜负心顿起,闲话收回,跟方池你一壶我一坛地喝了起来。赵青喝完一坛,随手将酒坛甩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对面那人看他一眼,自顾饮酒。
一直喝到后半夜,两人都醉了,这才罢休。
赵青不是没起过将方池灌醉,带他上楼的心思。但这人越喝眼睛越亮,没有一丝醉酒的迹象,他便只能陪着,直到方池“咕咚”一下栽倒在桌子上的时候,赵青才知道受了骗。但此时他也喝的八九分醉意,别说抬着大活人上楼的力气是不是还有,就算真弄到床上,自己还能不能硬起来还要另说。
现在他只想睡觉。
赵青摇摇晃晃走出蜂巢,像往常一般,十分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但他今夜喝了太多,完全没察觉藏在阴影里的祝十三。
端倪渐露,花竹孤身探秘
十三跟着喝醉的赵青,在蜂巢兜了一圈,再回到“点鸳鸯”的时候,方池已经不在原处,十三脚步不停,直奔花竹住处。
果然方池已经躺在床上,花竹又是烧火又是熬汤,在厨房里忙活。
他见十三进来,盛了一碗醒酒汤让十三给方池送去,又舀出来半碗自己喝了,才坐下来朝十三问道:“结果如何?”
“我上次给你的半块玉牌可还在?”
花竹从怀里掏出玉牌——这是他父亲的遗物,他随身带着,想念父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赵青也有,”十三没注意花竹的低落,急着跟对方讨论自己的发现,“似乎是进门的令牌。”
“哪里的门?”
十三摇头,面色纠结地说道:“说起来诡异,我这次虽然近了赵青的身,但他去的那地方……”
“怎么了?”花竹见他困惑,开口问道。
“没有入口。”
“没有入口怎么进去的?”方池站在门外,他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还是一副醉酒的模样,花竹连忙起身去扶。
方池见花竹上前,急匆匆要进门,没想到被门槛绊了一下,将花竹扑了个满怀。他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花竹身上,花竹伸手扶着灶台的沿,才勉强站住。
“十三兄,麻烦拿个板凳来。”花竹抱着方池有些吃力,最主要的,他尴尬。
板凳拿来,花竹又费了好半天功夫,才劝得方池坐下。方池今天是真的醉了,他赖在花竹身上,说什么也不愿下来,嘴里嘟囔着谁都听不懂的话。直到最后花竹动了气,才肯乖乖在板凳上坐好。
“赵青进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方池话说得含糊不清,但人却坐得十分笔挺端正。
“似乎是说了什么、什么‘当然无疑’?”十三说道,“这次赵青也醉得厉害,我跟近了些,但也只听到个音儿。”
花竹脑中灵光乍现,他想起侯海临死前说的话,瞬间瞳仁睁大,看向两人,大声说道:“‘著诚去伪,小疵小弊,荡然无遗’,白乐天的《议碣词赋》。”
十三一脸茫然地看着花竹。方池眯了眼睛,像是睡着了,没有答话。
花竹从桌上拾起玉牌,拿在手里看了看,对十三说:“自古进暗门,都要信物和口令两样齐全。侯海死时,给了我们口令,说出‘著诚去伪’,他那时手中还攥着身上玉佩,我竟然没想到是信物。”花竹仔细回想了一下侯海的那枚玉佩,觉得和眼前的玉牌并不相像。
“不知这玉牌,是不是进门的凭证。”花竹有些不确定。
“应该差不多,我看赵青也递进去一面玉牌。”十三说道,“况且,这些年来我一直怀疑,当初你父亲在飞花堂,就是给通天门效力的。”
花竹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有力,最终他对十三说道:“你这几日若还能跟着赵青,就再看看。如果不行,就跟着侯家,侯海死亡,他们多少会有些动静。”
十三点了点头,看了眼烂醉的方池,没再多说什么,径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