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海听罢,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道:“谁买个缎子还要等着,肯定是哪家有现成的去哪家啊。”说完瞟了瞟站在方池身后的宝娣,笑着招呼道:“我看这位小娘子,穿那番缎定是不错,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
方池刚要替宝娣推辞,就见对面的门帘一动,却是婉婉已经选好了料子出来了。
她主动上前挽了侯海的手臂,娇声说道:“官人有所不知,这世间的东西,都是要靠等,才称得上一个‘好’字的。就说这番绸,自然是当年新织的最好,千里迢迢送来,还夹带着些外番风情呢。若是城里直接买现成的,就少了些乐趣,弄不好还落上了去年的灰尘,那就晦气了。”
掌柜听她如此说,脸上顿时一亮,向婉婉投去赞赏的目光,嘴上“正是,正是”地不断附和着。
侯海没注意掌柜的表情,倒是从婉婉的一席话里听出了些言外之意,投向宝娣的目光更多了几分玩味。
方池见他频频望向宝娣,本就不喜,现在结合婉婉这番话,更是心下一阵嫌恶,跟侯海道了句“失陪”,招来伙计准备结账走人。
婉婉此刻显然也注意到了侯海黏在宝娣身上的目光,又见方池如此反应,瞬时间心中明了了此时情景,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其实她刚那样说,并非是真心如此想,只因她与这店铺掌柜是有着利益关系的。
风月楼的姑娘们都有些自己相熟的店铺,这些店铺大多是衣服头面、胭脂水粉之类。往来相熟后,脑筋活络的掌事们就打起了姑娘们的主意,毕竟风尘中的女子们,总少不了有相好送些东西,如果这些东西能从自己店铺里买,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所以若是哪个姑娘带了人来自己店铺采买,掌柜便会给姑娘们一定比例的回扣。
婉婉今日带侯海来这间没什么名气的布料行,也是图了这回扣的银子,所以顺嘴就帮掌事说了句好话,想着等下央侯海给她定一匹那“捻金丝番缎”。
却没想到这话到了侯海耳朵里就变了味儿,更加意味深长地盯着宝娣瞧。但刚刚出口的话,已是无法收回,婉婉只好绝口不提那番缎之事,柔声哄侯海去里面瞧自己选的料子。
方池这厢也不多留,订好了布料就往外走。
哪知方池刚带着宝娣出了门,就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窜进门去。
“望舒?”方池拉住那人,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叫出他的名字。
望舒现身,花竹代人赴宴
“你最近躲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方池皱眉看向望舒,手上的力气没有松。
望舒也不介意,见是方池,面上一喜,欢声叫道:“大人,好久不见!”
方池则是眉头微皱,再次问道:“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望舒闻言,稍显羞涩地搔了搔头,轻声答道:“我订婚了,去城外住了些日子。”
“订婚?”
望舒点点头。
“怎么不和你家少爷说一声?”
“咦?少爷不是去镇江了吗?”
“你家少爷就在北桥住着呢。”方池说道:“他找了你好久。”
此言一出,望舒惊愕无比,手中所拎之物掉落一地,他顾不得其他,拔腿便跑。方池摇头一笑,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却不追赶。待他数到十时,望舒已气喘吁吁地返回,他换了口气,急切地问道:“少爷住在北桥何处?”
此时,花竹正在厢房内翻阅卷宗,他坐在窗前看了一天,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刚想起身去厨房找点吃的,就听见外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然后一缕残影飞过,一边哀嚎,一边朝主屋去了。
花竹站在厢房门口,看到拎着大包小包的方池和宝娣,朝他们问道:“那是谁?”
方池一笑,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一片残影又从主屋飞出来,一下子撞进花竹怀里。
“少爷!”望舒眼泪汪汪。
花竹未愈合的伤口被他撞得生疼,赶紧将人扶正了,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望舒只是哭。
“你去哪儿了?”花竹扶他进屋坐下,“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
“我去成婚了,”望舒抹了一把眼泪,“严管家把我卖到城郊杨家去了。他还说……还说少爷你去镇江了,因为生我气,所以不带着我了。”
方池端着一盘果脯进了屋,“宝娣等会儿才能做饭,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她怎么了?”
“还在拆头上的花冠。”
“少爷,那是你新聘的女使吗?”望舒抽了抽鼻子,“你果然是不要我了吗?”
花竹拿了一颗甘棠梨吃了,又将果脯推给望舒,示意他吃。
“先说正事,我上次去常府就想问你了,田妈妈去自首那一天,是谁来院子里找她的?”
望舒抽抽嗒嗒的,抹了一把鼻子,才回道:“是花姨娘,我还给她们泡了茶呢。”
“花姨娘和田妈妈说了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们声音很小,而且是关起门来说的。”
“你把那日的事情,从头到尾跟我们说一遍。”
“那一天,花姨娘来找田妈妈,田妈妈不想见她,但她说是和少爷有关的事情,田妈妈便让她进屋来了。我给她们两人泡了一壶茶,进去的时候,花姨娘正在和田妈妈说……说……”
“说什么?”
“好像是在说罗村的驭灵人。”
“具体是怎么说的?”
“花姨娘说‘花竹这次出城去管罗村的闲事,肯定是沾了腥了,罗村那么多驭灵人,不管是谁做的,总归会算到他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