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怨他。
她知道,他在忙着爱所有人。
可华雄所有的爱都给了国家和人民,唯独不包括他自己。
她会替他心疼。
衡如霜紧紧捂住脸,眼泪止不住汹涌溢出。
有一种人,他永远只属于战场。
他不享受温暖的巢穴,总是试图搏击长空,欲与天公试比高。
在击败上任老城主,华雄几乎丟了一条命,她拼了半条命救活他之时,她就知道。
终有一天,她留不住他。
可她还是会心疼。
既然他没有空爱自己,那就让她多爱他一分吧。
她以一介山野医女的身份,做好一个城主夫人,凭的就是这份动力。
她要尽力做到她为人母,为人妻的本分。
然后在那个男人疲惫时,轻轻抱上去,给他一份依偎。
“干娘!”季姝一声急呼,连忙接住摇摇欲坠的衡如霜。
衡母目光终于从血色书信上移开,望着纪纶的方向,似是看到了衡弥生的模样。
两个同龄少年,心性却大不相同。
她闭了闭眼,哑声唤纪纶:“你……”
季姝抱着她,咬咬牙,抬眸眼中已然坚定,“这里就拜托你了,纪纶。”
当年华雄挑战上任城主,迎战数十高手,差点丢了性命,是干娘倾尽全力救治,为此还损耗了自己的身体,留下病根。
每每时季交替,干娘心口都会疼痛难忍,可知道丈夫工作繁忙,不想让他担忧,她总是强装无事。
现在衡弥生孤身一人跑走,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要是跑出首都范围就遭了!
季姝必须去找回他,哪怕让干娘安心。
“我?”他们的计划里从来没有纪纶出面的备选。
让他代替衡弥生作为原告发言人,不说是强人所难,也像被赶鸭子上架,属实草率了。
季姝想法很大胆。
顾容与也很神来一笔。
但是换个角度想,天降馅饼,不管有毒没毒,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何况此刻衡如霜正紧握着他的手,望着一个母亲哀伤的双目,纪纶更无法拒绝。
他忽然懂了衡弥生的痛苦。
衡弥生本以为,父亲已死,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所以哪怕自己再痛苦,也要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他不得不逼自己理解宽恕的意义,放弃仇恨,放弃复仇。
否则干戈不休,纷乱不止,王城永无宁日。
可是现在,父亲的一封手书,直接告诉他,他的一切艰难抉择和思虑都是无效而没用的。
华雄为了他的大计,未曾透露一点风声,任衡弥生母子承担丈夫和父亲死亡的痛苦折磨。
这一年来的颠沛流离的逃亡,成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衡弥生为“放下仇恨”而遭受的自责与指责,更成了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