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一收到手镯，范琴的嘴都笑到合不拢。
她还特地?戴出门转悠了一圈，逮着人就聊两句，手在?脸边晃啊晃的，直到人注意到她腕上金闪闪的手镯，再摇摇头，故作嫌弃地?说一句：“诶哟，我闺女非要?送我的，说是?什么母亲节礼物，这个败家子。”
只是?下午，宋丰阳有急事要?回单位，家里只剩母女俩时，范琴不免又提起了那?些?事。
“你知道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吗？是?你找个好人家，安顿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妈这一辈子也就没什么别的好求了。”
从前，她常因为母亲的这些?话感到苦闷烦躁。
而此刻，她的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宋千翎望着母亲关切的目光，纠结再三，承认道：“妈，我和他?在?一起了。”
一瞬间，范琴的眼睛都亮了：“你是?说小?宋吗？诶哟真好，妈就知道你们俩有戏，回头把?人家喊回家吃顿饭，给妈好好聊聊。”
“是?他?。”
宋千翎顿了顿，突然决定?不想再隐瞒了。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但那?都是?为自己的胆小?找的借口。
不必等?下次了，她想和周佩弦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宋千翎伸手，轻轻覆上范琴的手。
“不过，他?不姓宋，姓周，叫周佩弦，是?周佩韦的亲弟弟。”
她能感觉母亲的身躯有?一瞬僵硬，范琴半张着嘴，毫无节奏可言地眨着眼，似乎头脑被突如其来的话语冲击到宕机，正急速重启。
重启后，范琴依然有些迷糊：“囡囡，你刚刚说什么？”
原来最难的永远是第一步，迈出那一步后，怎么走都?不怕了。
宋千翎微笑着：“妈，很抱歉之前瞒着你。你还记得周佩韦有?个一直在外留学的亲弟弟吗，就是他，我们在一起了。”
“你疯了！”
“啪”的一声，范琴抽出被她?盖住的手，一把拍在她?手背上。
“你知?道这说出去有?多难听吗，你知?道别人家会怎么看我们吗，你怎么做得?出来的，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宋千翎平静地承受着母亲的愠怒。
“我做错什么了？”她?平心静气地问。
“你说你做错什么了？！”范琴气得?手都?在抖，“那是周佩韦的亲弟弟啊，你们订过婚的啊，订婚宴上大家都?去了。你现在和我说，你和他的亲弟弟在一起了，你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吗？”
“我知?道。”宋千翎淡淡道，“我不在乎。”
她?过够了在乎别人想法的日子?了。
“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范琴恨铁不成?钢地推了她?一下?，“我看你就是要把我气死。之前我是觉得?那个小宋……那个人，长得?和周佩韦有?点像，我还以为你就喜欢这种的。现在，我宁愿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可能让你和他在一起！”
宋千翎突然笑了：“妈，那我就一辈子?不结婚，好不好？
耳边爆出震天的一句：“不可能！”
上一秒还这么说着，下?一秒就反悔，宋千翎哑然失笑。
“你说，你们怎么认识的，你分手是不是就为了他？”范琴气到心急，还不忘理清来龙去脉。
“不是。我在周佩韦的葬礼上，才第一次见到他。”
“你也知?道那是周佩韦的葬礼啊！”范琴绝望到近乎哀泣，“你们在一起八年啊，你怎么做得?出来的啊。”
望着她?悲痛的脸，宋千翎笑得?有?些怜悯：“难道你要我为周佩韦守寡一辈子?吗？”
范琴沉默了少顷，末了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你爸也是，你最好趁他回来前，早点改变主意。”
宋千翎默默别开?眼。
她?的目光向前，逐渐停留在面前的电视机柜上。柜面一角立着一张照片，小姑娘留着齐刘海，长发?被临时烫卷，穿着层层叠叠的公?主裙，摆出优雅的姿态，对?着镜头笑得?一派端庄。
那套艺术照被拍出后，每每有?人来到家里做客，都?会夸她?“真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是漂亮的小公?主，是被任意打扮的娃娃，是可随意操纵的木偶，是活生生的她?。
她?就这样看着十岁的自?己，一字一顿道：“妈，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告诉你这件事。”
她?到底还是放弃了更冷漠的“通知?”这个词。
恍惚间她?看见，小公?主悄悄拎起裙摆，露出下?面藏着的球鞋，趁人不备，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花瓶。
话音甫落，她?就已经猜到了范琴的反应。
不过现实显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激烈些。
范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而?朝窗边走去：“我看你就是要我死！我死了算了，反正活着也丢不起这个人，回头你和你爸说，你把你妈气死了！”
她?一边说，一边开?纱窗。窗框年久失修有?些变形，她?一次两次打不开?，干脆侧着身子?用力一拉，直到“哐”一声整个儿拉开?，北风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踉跄着脚步后退两步。
甭管有?心无心，宋千翎还是上前拦住她?，环抱着她?的腰往后拽。
她?有?时候也佩服范琴，上次的大吼大概就是她?的极限，她?想她?一辈子?都?做不到这般歇斯底里，用自?己的生命来威胁她?人。
“你放开?我，放开?我！”范琴气得?直拍她?的手臂，“有?什么好拦的，反正你做这种事，就没想让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