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呦呦(二)
呦呦醒来的时候,盯着床顶的灰色幔帐,心想为什么要换成这种沉闷的颜色。
她茫然片刻后,想起自己“昏迷”前生的事情,连声喊道:“穆大哥,穆大哥……”
没人回应她。
呦呦慌了,伸出手来要掀幔帐,却在目光触及手上时愣住了。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保养得宜,白嫩细滑,而现在却粗粝干燥,如皴裂的树皮一般,隐隐有裂口。
她这才现,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裳,床褥和幔帐的布料都十分劣质并且脏兮兮的。这是怎么了?
呦呦双手抱着头,面色痛苦,然而绞尽脑汁却只能想到自己逼迫穆野誓绝不自绝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到彼时生离死别的情景,她不由泪水涟涟,喃喃地哽咽道:“穆大哥……”
难道是她失忆了?是穆野,甚至连带着秦王府都遭了秧,所以被流放了?
正当她脑海中思绪繁杂时,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呦呦掀开幔帐看过去,现一个尼姑打扮的二十岁左右的女人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糙米并咸菜。
“周燕宁!别装死!赶紧起来吃了去干活!”女人口气十分刻薄,“还当自己是官家小姐!落毛凤凰不如鸡,谁知道你做了什么龌龊事情才被放到这里。”
呦呦如遭雷击,道:“你叫我什么?”
“周燕宁,周燕宁!”女人脸上嘲讽,口气挑衅,“怎么,我还得喊你一声周大姑娘不成?我是师姐,你得听我的,别以为主持让我给你送饭,我就是你丫鬟!我是盯着你,不让你早死,让你赎罪的!”
她接下来说的什么,呦呦都没听进去,脑海中只一个念头:不是她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她竟然成了周燕宁,成了那个勾引穆野不成被他处置的周燕宁。
“赶紧吃,下午还要锄地!”女人凶神恶煞地道,“若是不把菜地锄完,晚上就不要吃东西了。”
呦呦肚子不争气地出“咕咕”声,女人得意地笑了,转身哼着小曲离开。
呦呦在床上呆呆地想了片刻,隐约有些明白过来,命中注定的劫难竟然应在这里。峰回路转,死而复生,却要投生在别人身上,还是穆野深恶痛绝之人。
她苦笑一声,但是心里十分雀跃。与死别相比,现在真是老天的额外开恩了,大概是爹娘积攒下的功德吧。日后她也要行善助人……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回去。也不知道“真正的自己”现在死没死,若是没死,被周燕宁附身……呦呦有些不敢想下去。
若是死了,穆野、爹娘还有一种亲朋好友,该如何伤心欲绝?
爹娘还有两个孩子,虽然自己不在了,但是好歹还有大哥和弟弟在身边;穆野呢?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到这里,呦呦忍不住淌下了泪水。
不,不,还有承祖。她好想念他,也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
呦呦胡思乱想着,最后决定下床先去吃饭。
吃饱饭,才有力气打听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外面的情况。她还活着,就有和家人重新相认的那一天,她要珍惜,要努力!
她走到桌前,看着糙米,有些嫌弃。从小到大,她吃得用得全部都是最好的,这种糙米,便是她身边的丫鬟都不会吃的。
可是到底饥饿占了上风,她坐下拿起碗筷,挑起米饭往嘴里送。
“呸!”
刚入口,她就连忙吐了出来。
这米饭不对,有人在里面下了慢性毒药。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会到周燕宁身上。真正的周燕宁,定然是中毒而亡,或者真的死了,或者和自己交换了灵魂。
可是,是谁费尽心机这般害周燕宁呢?
呦呦不知道此前周燕宁的际遇,所以不敢胡乱猜测。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不敢再吃米饭了。她想了想,把米饭倒在屋里角落的花盆里,用破凳子挡住了花盆。
过了一会儿,之前那女人又在外面喊她出去锄地,呦呦咬咬牙,忍着饥肠辘辘出去了。
呦呦在山上住了半个月,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身处青云庵,也打听到了惊鸿县主的死讯。
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辽东王痛失爱妻,已经疯魔了,在京城所有的寺庙、道观和庵堂替王妃做法事。
呦呦每每想起这件事情都泪盈于睫,同时又忍不住盼望,他哪一日才能来到青云庵,自己又该如何出现在他面前?
穆野对自己以外的女人,十分不客气,又不是听人解释的性子。
若是自己在他来到的时候硬闯,被他认出来,说不定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直接被他令人打死。她得想个办法。
有没有什么私密的东西和事情,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呢?
她每年生辰的时候,在明面的礼物之外,他总是额外再给自己一份礼物;师傅每次罚自己,他都会半夜偷偷到自己院子里,隔着窗户安慰自己;她因为大哥没替她买到螺子黛生气的时候,他宁愿用斩杀敌将的功劳向皇上换取一枚螺子黛;成为他的妻子后,他对她疼爱更甚,即使在床上,都十分温柔,顾及她的感受……
呦呦觉得,大概是老天爷看不惯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对自己的这么多好,所以才让自己有此一劫,从而顿悟这个男人,究竟为自己做了多少。
她现在处境十分不好,饭菜中都被下毒,她不敢沾上分毫,只能经常去厨房帮忙,偷偷找点吃的,常常饿得眼冒金花。加上醒来见到的那个女人,叫做静贞的尼姑,经常欺负自己,把重活累活都分给她,她却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反抗。
因此,呦呦十分热切地期待着穆野前来。
“今晚必须把这里都打扫干净,明日辽东王就来了!”静贞趾高气昂道。
呦呦心道,他怎么可能来这么偏的破院子!但是敢怒不敢言,心里想着要见到他了,心里激动不已,便“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