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想了想,自己才第一天来,还是应该循序渐进,别一上来就玩这么大,傍晚便回家了。
到家之后,他先跑到卫生间冲了个澡,给全身打了好几遍沐浴露,差点洗秃噜皮。
陶玉书调侃他,“你不是总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吗?要以平常心看待生死吗?”
“知易行难啊!”林朝阳轻叹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朝阳仍继续在香江殡仪馆采风,适应了两天之后,他开始跟着仵工去收遗体。
去的地方基本就是三种,居民家、医院和警署的殓房(停尸间)。
去居民家的活是相对而言最舒服的,逝者大多走的安详,家属面有悲戚,但表现大多理智宽厚。
到医院的话,次一点,逝者大多是病死的,遗容不很好看,家属的哭声更凄惨,时不时的要有争吵生。
殓房的活是仵工最不愿意干的,收到的经常是遭遇横祸之人,有些尸体都是支离破碎的,都是福伯(法医助手)给缝缝补补的,惨不忍睹。
不过这类遗体有个好处,化妆师要为遗体修容,多赚个上香钱。
化妆师阿莲是七十年代来港的,当时被姑母带进了这个行当,一开始还为赚多了钱而沾沾自喜,后来在知道自己走了一条怎样的不归路。
她快四十岁还没结婚,总是充满自卑,不时磋叹姑母坑了自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跟死人打交道的命运。
阿莲喜欢跟林朝阳打交道,她说林朝阳是她这辈子碰到过的最有钱的男人,当然了,死人除外,香江富豪的葬礼多是在香江殡仪馆办的。
帮着抬了几天遗体,林朝阳感觉自己胳膊上的肌肉都练出来了。
抬遗体是个力气活,明明生前死后都是一百多斤,可真抬起来却给人感觉有天壤之别。
阿成说这是因为逝者心愿未了,不愿走呢,阿豪骂他是在胡说八道。
“明明是轻了,轻了21克,是因为灵魂升天,这是基督教说的。”阿豪对林朝阳说。
林朝阳觉得两人都是在胡说八道,连个初中物理都没学明白,明明是重心偏移的原因。
阿豪、阿成是负责收遗体的仵工。
收遗体通常是两个仵工,一人兼职司机,仵工跟化妆师一样,薪水很高,一个月1。2万港元,而且家属还会给他们打点,属于高收入人群。
可阿豪却说,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干仵工。
林朝阳问他为什么,他说女儿跟他不亲,他老婆说他身上有死人味,越说越可怜。
因为经常夜里干活,阿豪和阿成都有点神神叨叨的,林朝阳的加入倒是让他们开朗了不少。
经常拉着林朝阳说起工作过程中遇到的怪异情况,说要为林朝阳提供写作素材,可他们说的都是鬼鬼怪怪的东西,大半是林朝阳用不上的。
不过也有些是能用上的,比如阿豪就讲,他见过有家属在生死注册处为了两元的死亡证费该谁出而吵起来的。
还有家里搭的丧棚塌了的,后人以为是长辈在天之灵震怒,吓的尿了裤子,当场进医院了。
如此种种,多不胜数。
跟着阿豪、阿成干了一周收遗体的活,林朝阳换了个流程,跑去跟着忙碌葬礼了。
二战以前,火葬在香江是件不合礼俗的事,毕竟中国人讲究“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嘛,直到五十年代后才逐渐被港人所接受。
葬礼在这些年中的变化也很大,因为高楼大厦逐渐林立,丧棚已经越来越少的出现了,基本成了豪宅人家的专利。
因为只有他们才有土地搭丧棚,并且不怕搅扰到邻居。
不过林朝阳忙葬礼,干活性质跟之前差不多,从之前的抬遗体变成了抬棺椁,他只需要抬一小段路。
最近这些年,香江流行出殡时由亲友扶灵,这是纯纯的西方传统,大多时候都是由8名男性同辈者或是后辈扶灵。
跟着吃了几天解秽酒后,林朝阳结束了他在香江殡仪馆的采风。
离开香江殡仪馆的时候,阿莲、阿豪、阿成几人来跟他道别,让林朝阳无论如何要把他们写进小说里。
林朝阳说写进小说里可以,但以后你们可就出名了,人人都知道你们是干这行的。
三人沉默了,再也不提写进小说里的事。
他们站在殡仪馆门前朝林朝阳挥手,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好像三个阿飘。
离开了殡仪馆,林朝阳先去洗了个三温暖,洗去了身上的疲惫,然后才回到家里。
一进家门,他就看到陶玉书在打冬冬,打的狠不狠不知道,反正小胖子哭的撕心裂肺,连连求饶。
“妈妈我错了,妈妈我再也不敢了!”
陶玉书听的心有不忍,刚停下手,便见这小胖子止住了哭声,拿眼睛偷瞄她。
这下子她哪里还不知道他是在演戏,揍的更狠了。
一旁的陶玉墨抱着晏晏,捂住她的眼睛,面露不忍之色。
可惜她的指缝漏的有点大,晏晏小手扒着她的手指,看的正起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