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婶子喝了一口水,等蒋小一坐她对面,这才闲聊道:“家里可是种完豆子了?”
蒋小一:“都种完了,婶子家呢?”
“昨天刚刚种完。”林婶子放下碗,垂着肩膀:“忙活了好几天,现在是哪哪都疼,原还想着好好歇歇,可你叔又说地里的谷子黄了,上次那雨下得大,被吹倒了一些,怕着老鼠吃了,今儿早上我们就去割了,结果都没割完,竟下起雨来了。”
谷子潮湿,平常都是收割回来了就得立即倒出来晾晒,不然堆在麻袋里,又湿又热容易芽。蒋小一往屋外看,说道:“也没事儿,风大,明儿天应该能晴。”
林婶子也是这么想,不然若是连着下几天,她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串门,怕是要在家里急得直挠墙。
就着地里的活聊了片刻,林婶子又说起刘家的事:
“这事刘家做的不地道,你是怎样的人,村里的人都清楚,婶子也晓得,你当初确实是因着要帮衬家里,放心不下两个弟弟,才没想着出嫁,但外村人就难说了,这人啊!听风就是雨,蒋哥儿,你有想过以后咋办没有?”
她看蒋小一摇头,又一脸茫然,叹了声:“你别怪婶子说话不好听,你如今快二十了,这年纪本就不太好找,如今又摊上这种事,以后怕是更难。”
这事儿蒋小一也明白。
林婶子凑近了些,往外头瞧了眼,才小声的继续道:
“咱们姑娘哥儿,就是嫁人生子的命,没有谁能一辈子待家里,可能你还没想那么多,觉得如今这般也挺好,但过日子,得往前头看,往前头想。”
“如今你待家里,你父亲不嫌,两个弟弟也还小,不觉得有啥,可以后呢?等小二小三长大娶了媳妇,若是娶那好的还行,要是娶那心眼小的,容不得你,你该咋办?”
蒋小一食指微动,面色有些苍白。
林婶子语重心长:“要是真遇上这种事,你也别想着指望两个弟弟能护着你,婶子是过来人,我可跟你说,这男人啊!不是听娘的,就是听屋里人的,那没良心一点的,更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娘都能不记得,更别提什么兄弟,也不是婶子吓唬你,咱们村李家的不就是这样。”
她说的李家,蒋小一也知道,李家大姑娘年轻那会儿嫁去了十里屯,前几年她汉子被拉去了战场,没能回来,李家姑娘就生了个闺女,她汉子死后,她婆婆和小叔子寻了个克夫的名头,把她赶了回来。
李家大姑娘回娘家都没住到两个月,就被弟媳赶了出来,说是屋子不够睡,家里也穷,养不起闲人,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硬是连间柴房都不舍得让人住,她弟李二狗当时就在场,可也没拦着。
李老汉妻子死得早,李二狗六岁以后几乎都是李家大姑娘照顾着长大,李二狗这般,说是白眼狼也不为过。
蒋小一绷着脸,眼眸微垂,没有说话。
这些事他何尝不明白,他也不是不急。
可嫁人,也不是说想嫁就嫁,这又不是去买菜,看中了就能买。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半点不得马虎。
而且……他摩挲着碗沿,不知为何,谈起这种事儿,他竟然不由的想起了白子慕。
他心跳顿时就不受控制了,耳根正热,就听林婶子继续说:“其实,我瞧着陆家那汉子就挺好,虽然年纪大了一些,还跟你父亲一样,瘸了一边腿。”
蒋小一脸色瞬间就有些沉了,林婶子没有察觉,自顾自道:
“蒋哥儿,这老话说得好,这做人啊!就不能眼睛长头顶上,应该要脚踏实地,踏踏实实,陆家虽是有些穷,比不上刘家,可人也不差,这陆家可是有九亩旱地,四亩水田呢,你若是嫁过去,只要伺候好他,再勤快些,不愁没口饭吃。”
“你现在啥名声,我想你自个应该也晓得,你如今啊也就配得上陆家那般汉子了。”
蒋小一紧握着手,没有说话。
林婶子又喝了一口水,探着身子,拍着蒋小一的手背,一副真心为他着想的样子:
“陆老汉和陆老婆子年纪都大了,你真嫁过去,立马就能当家做主,不用像旁人那般还得看婆婆脸色,自个挣的银两,也不用上交给婆婆,要是错过了,以后你怕是再找不到比陆家更好的,陆家不嫌你,你该……哎呦,蒋安,你干啥啊你?”
蒋父不知啥时候冲进来了,举着扫帚正气急败坏的往林婶子身上扫:“我干啥?我打人呢我干啥,滚,滚出我家去。”
蒋父心中气得不行。
这林家的简直不干人事。
竟然帮陆家给他哥儿说媒。
要是陆家穷而已,那倒也罢,反正他家也穷,可陆家那汉子陆有田已经四十好几了,比他大了将近十岁不说,还又懒又爱喝酒,喝醉了就打媳妇,他先头娶的那两个姑娘儿,就是被他打得受不住,一个跳河死了,另一个夜里上了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