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完饭,印致远叫住彭予枫,对他正色道:“我认识几个朋友,周六会有个酒局,你想来吗?我保证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有两个是做设计师的,还有一个刚从国外回来进了高校。我知道……你不喜欢很混乱的关系,但后来我也没有再那样了。”
彭予枫倒是没想到印致远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没考虑好,他迟疑道:“我……”
“没关系。”印致远笑得很温和,“就是告诉你一声,顺便邀请你一下,你想来就在微信上跟我说。毕竟……我们这种人也……怎么说,某种意义上也很难遇见和自己一样的人吧?你不想来也没关系……拜。”
两人正好经过一楼,电梯门打开,印致远不想错过,立即走进去。他在电梯里对着彭予枫挥挥手,电梯门很快合上,把彭予枫独自留在外边。
彭予枫去走楼梯,这回印致远不会放弃坐电梯的机会陪他走到二楼,和他吃饭也没有再试探什么,甚至丢掉了之前的虚伪面具。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不断改变的。彭予枫想。他不会再去评判印致远的私人生活,也不再把他当做朋友,印致远只是一个遥远的、和他一样的同类吧。
也许他应该去那个聚会,可能他会有一场真正的“艳遇”,而不是每天都在公司和家两点一线,周末也不去约会,只是放空脑袋和陈礼延出去乱逛。
不,等等。彭予枫又警惕起来。他怎么会这么想?他是喜欢和陈礼延一起玩的,但找不到约会对象又不是朋友的错。谁能真的既要又要?
那个星期剩下的日子,彭予枫一直在想这些。
等到周五晚上,陈礼延消息给他:[彭彭,明天要不要去西溪湿地坐船?]
彭予枫大冷天点了dQ的外卖,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一边看动漫一边吃冰激凌,看见陈礼延这条消息后他头痛地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纠结——去吗?去吧?他也没坐过船,好像挺好玩的。但是明天是周六,他其实也可以选择去找印致远。
彭予枫把冰激凌全部吃完,最后还是给印致远回:[抱歉,明天我不去了,谢谢你邀请我。]
印致远:[笑哭。jpg]
印致远:[没关系。]
而后他又硬邦邦地给陈礼延回复:[不去。]
陈:[!]
陈:[为什么!]
陈:[你去过吗?这个季节西溪湿地有芦苇花,错过就要等下一年了。]
彭予枫:[不去了,想在家看电影。]
他拿着手机,看见陈礼延几次三番地“正在输入中”,等待一会儿,陈礼延最后只是给他:[好吧。]
好吧。彭予枫微微笑起来。透过屏幕,他已经看见陈礼延失望的样子了。彭予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床上翻身,感受到吃进胃里的冰激凌似乎还在散着凉意。
不用担心。陈礼延想看芦苇花,还是有很多机会的。他可以喊其他朋友。比如——上次他们一起去动物园的那些人,比如宋景明。
陈礼延果真找到另外的人一起去西溪湿地看芦苇花。
第二天从早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陈礼延一共了七条朋友圈,有照片有视频,非常丰富多彩。彭予枫感觉自己虽然没去,但是看着陈礼延的朋友圈直播,仿佛也身临其境了。
有一条视频是在船上——是那种不怎么不大的游船,座位是红色的漆木。陈礼延坐在靠左的窗边,冬天的暖阳从舷窗外洒向陈礼延,把他拿着咖啡的手照得透明。
彭予枫把音量调大一些,能听见游船上自带的介绍广播——“……西溪国家湿地公园,位于浙江省杭州市……”——再往前,船渐渐地放慢度,带着陈礼延正穿过一道石拱桥。
彭予枫给小陈点了赞。宋景明也点了赞。
挺好。彭予枫想。没有他陈礼延当然也会出去玩。陈礼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定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玩。他没有任何经济压力,可能也不用存钱,在杭州收租,足以让陈礼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彭予枫有时候也蛮羡慕。
十二月份盘桓在彭予枫心里的还有另一件事——他开始经常关注天气,盼望着是不是可以幸运地迎来一场大雪。
那句话怎么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雪西湖。彭予枫虽然后来又去看过很多次西湖,但还没有见过雪西湖。这个月会下雪吗?还是要等到下个月?
可惜的是,没有下雪,只有下雨。
冬雨带着无法躲避的阴冷,钻进彭予枫的羽绒服里。他在北方待了四年,终于又在这一年的冬天寻回那种熟悉的刺骨感。
不过彭予枫很快就习惯了。
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冬天冷,妈妈会特地帮他烧热水洗脸。他们家最早的时候还住平房,水池在平房的后边,彭予枫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妈妈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提着红色的热水瓶。很多个早晨,这就是彭予枫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