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是节目规则。”蒂娜很快介绍完毕,但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顿了顿,又
说,“今年的准备期与岛内比赛虽然与往常没有任何变化,但今日午后的魔杖挑选有所改动。”
她的视线看似并无含义地从阿不思和盖勒特的脸上飘过:“经由节目组鉴定,去年的十二支魔杖中有一支已经损毁,不再具备参赛能力,所以今年将会有一名不幸与所有魔杖匹配度皆不达标或综合比率最低的选手,”她短促而僵硬地挑了一下嘴角,“空手入岛。”
阿不思立刻向旁看,盖勒特也在同一时间看他,而除此之外所有人都茫然盯着蒂娜,仿佛她说了一句很难理解的内容。
但阿不思明白相作用力迟缓地到来了,这是回应在他脸上极其沉重的一拳,更令他们确定了核心政府一定在过去的半年多时间里监视他与盖勒特,二十余年的节目历史,魔杖意外损毁并不是首次,可没有哪一次会因为一根魔杖的缺席,就导致某位选手不得不赤手空拳与别人斗争。
这就是拜尔本的“对策”,一举两得的“对策”,如果说今年缺少的那一根不是接骨木魔杖,他也太天真乐观。而另一方面,他与盖勒特都是曾被接骨木魔杖挑中的选手,盖勒特曾说过自己去年除了当时被藏起来的接骨木之外与所有的魔杖匹配度都不达标,也就是说,一个巫师如果曾与某一根魔杖匹配度极高,那么它尖锐的反面就是他将会与其他的大部分都极不契合。
阿不思感觉自己的指尖与后颈都发冷,他盯着盖勒特,后者的表情里也有一丝不自然的慌乱,他们背水一战的主要目的就是同时带走接骨木魔杖与复活石,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复活石还没能找到,接骨木已经被拜尔本提前转移。
短暂的沉默,没有人敢说话,棺椁般的房间里愈发压抑,阿不思转头又向高台望去,他发现拜尔本暗金色的眼睛在盯着自己,她脸上没有表情,但皮肤之上的细微纹路显示她似乎要大笑起来,阿不思知道她很得意,她绝对该得意,一个小小的规则改动让她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没有木头的猴子在游乐园中只能任杀任剐,去年是她疏忽,而今年她绝不会让自己和盖勒特再活着离开。
阿不思还在与拜尔本无言对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被盖勒特悄然攥住,对方的动作很轻,但收紧手指时却暗自发力,阿不思明白他的意思,事已至此再温顺与收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都明白自己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就算跪下求饶也无济于事。
集会结束之后阿不思在玛奇班的远程指引下走到了德姆斯特朗地下三层的休息室,这一次的休息室比较狭小,所以十二个选手分成了六组,阿不思原本以为拜尔本不会放任自己和盖勒特共处一室,但没想到当他穿过漫长的石窟与走廊,最终到达那个如同船舱一样的休息室时,却发现盖勒特已经坐在了其中一张铺满了某种厚实兽皮的床上。
阿不思有些意外,于是站在门边没有进去,他小心翼翼地环视周围,除了紧紧跟随自己的三台蜂鸟摄录机之外,这间房间里还有其余固定着的五台高清摄录机,但这个休息室比起霍格沃茨带着壁炉的那一间要小太多,墙壁是粗犷冷硬的深灰色,地板是光滑的黑色石头,顶棚为透明的圆弧形,朝外望去能看到阴沉荡漾的海水,他们好像又从山里钻了出来,此时正在海面之下。
“德姆斯特朗的宿舍为了防止野兽袭击所以建设在海底,”盖勒特一边脱他厚实带毛的浮夸外套一边向他解释,“这里据说以前每年都会被猛兽吃掉几个年纪小的学生,啃不动的大块骨头还会被送回到城堡前。”
阿不思听到他的语气,知道他这句话对自己说也对所有监视他们和观看节目的人说,于是也配合着回答:“真可怕,希望岛里没有这样的野兽。”
“有也没关系。”盖勒特坐在那张用石头砌成的长椅上,他穿着一件织了银线的深蓝衬衫,袖口是复古荷叶样式,脖子上戴着月长石的波洛结,再加上他天生异瞳和金发,显得神秘又高贵。
阿不思也在他对面坐下,他理解那些为了他疯狂投入大量金钱的贵妇和小姐,盖勒特·格林德沃如果不是心怀对凡种的刻骨仇恨,他绝对可以在这个鄙夷异种的国家里过得很舒心很奢侈。
但他偏偏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
盖勒特看到阿不思沉默,便想再说些什么,节目组刻意将他们两个放在同一间休息室就是期待他们会忍不住透露接下来计划的内容,他必须要和阿不思说话,不停地说,把所有需要对方知晓的内容夹杂在冗长枯燥鸡毛蒜皮的对话里,这很冒险,但这是必须的。
他想要开口,却发现阿不思的嘴唇突然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那显然不是普通的动作,因为他发现阿不思像个机械人,他上下嘴唇闭合的动作缓慢到了极点。
再然后他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很诡异,头顶飘荡的海水静止了,眼前悬浮的摄录机上闪烁的红灯也熄灭,再之后过了恐怕有半分钟时间,它的那盏细小的红灯才以一种慢放般的速度亮起。
缩时术。
盖勒特突然懂了,这是阿不思曾在某个晚上与他一起仰视核心城时对他说过的一道咒语,他说当时为了熬制假死药,他将一个小时延长为四十天,把时间放缓了一千倍。
“阿不思?”他试探着呼唤对方。
“我在。”阿不思点了点头,盖勒特发现他的动作恢复到了正常的速度,但周围的一切还是迟滞的,就连此时此刻掠过他们头顶的一条鱼,也忽然静止在了海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