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嘲讽地扯起嘴角。
过了三年,五条悟那家伙得老年痴呆了么?雷霆手段都去哪了,连这种要紧的信息都能泄露出去。
承诺会对小崽子好,却把小崽子放在如此危险的境地。说出去的话都被狗吃了?
他越想越怒,荷包被攥得变了形。
禅院甚尔的第二粒金子,用在了前往江户五条家的路上。
离开这座城池的时间并不长,街景却都有了变化,一切变得疏远陌生。
只有五条家的宅院还是那么幽深而古旧,从前碎裂的瓦片渗着雪水没有换新,暗道和隐蔽的小径皆同他离开时一样。
他轻易地藏到了车轿底部。
柔韧的身体压缩到最小,涂上伪装颜料,将自己塞在木质结构的缝隙中。除非蹲下|身仔细观察,否则根本无法发觉车底藏着一个人。
车身一沉,应该是乳母带着孩子上了轿,车轮粼粼转动。
灰尘扑面而来时,禅院甚尔开始思索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领赏金?虎毒尚不食子。救人?他在给自己找麻烦吗?
远离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的选择,他却做不到。
混乱的思绪持续到他察觉车队被众多陌生气息包围之时。
甚尔天生就有一副狗鼻子,人面人名会变,但引信的气味永远不会变,他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山风送来的气息中,有他闻过的攘夷志士,还有更多更多亲幕府的武士从远方包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五条家的小少爷只是一个诱饵,目的是引出浪人刺客,一网打尽。
禅院甚尔牙齿磨得咯吱作响。
以亲子为诱饵投入战场中,这种父亲烂得连他都不如。
惊变起于箭矢纷飞,马匹嘶咴,刀剑交刃与人声呼喝接连响起。
禅院甚尔趁乱翻入车厢,一把夺走了缩在乳母怀中的小孩。
入手既轻且硬,他低头去看小孩的脸,却发现那只是一个仿真人偶。
乳母撩开帷帽,露出了一双苍蓝色的眼睛。
“甚尔。”他说。
——竟然是他。
禅院甚尔从未想过此生会再次见到这双眼睛,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本来会一辈子活在他春|梦里的人,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他瞠目盯着五条悟,过往的全部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那或许过了几场冬雪与花期的时间,也或许只过去了短短一瞬。
流矢从窗口袭来,他被对方扑倒在地。带着火焰与油的箭矢瞬间点燃了车厢,烈火蒸腾而上。
“我们走。”五条悟嗓音压抑。
车厢在两人脱离的那一刻爆炸,甚尔推开五条悟,手中天逆鉾对准他。
他是倒幕派的刺客,而他是幕府的帮凶。
——他们是敌人。
五条悟却将后背留给他,抬剑替他挡掉了一记流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