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气的无话可说,想着惹不起躲不起,从小教导萧云峥要为人谨慎、干净利落,须做到兄友弟恭,勒令他不许任人攀附折损天颜,不再请旨携萧云峥归家探亲,称病不见探访的叔伯,收到送来宫里的新奇物什瞧也不瞧原路退回,待萧云峥年及束发不等成婚便让他出宫开府。
如今,贤妃已是贤太后,她也从芸妃变为芸太妃,萧瑞霖和萧云峥已安然长大,彼此感情深厚,能尊君臣之礼,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聪颖如萧云峥,这些年自然知道母妃心中顾忌为何,只是他很失望,过往年岁,他萧云峥心中何曾有过一丝忤逆?旁人心中猜疑不作数,她身为母妃竟斡旋到如此地步,可曾想过他也会伤心。
礼毕,萧云峥转身走向门外,站在门坎边,看天已渐晓,有鸟飞过高树,而母妃的一生却好似笼中鸟,被自己心中看不清的东西困住了。
萧云峥忍不住哑然失笑,说:“儿臣常常在想,母妃何不若早在儿臣出生时取名萧无争,便可省去诸多心力”,说完头也未回大步离开,向大殿走去,留芸太妃独自长坐至天明。
马车行至宫门前停下发出声响,将萧云峥从思绪中拉回,掀帘而出,并未换乘软轿,仅带侍卫随行步行去御园,远远看见母妃站在水边的身影。
芸太妃正望着水面发呆,明明这御园湖水同十多年前并无分别,莲荷已谢,群雁未归,可今日竟瞧这潭水清澈许多,定是今年雨水丰沛的结果。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母妃”,芸太妃才笑着转身,为萧云峥能应邀前来欢喜,想着到底是母子一场。却回头看到萧云峥的脸后骤然心疼,柔声问:“怎的脸色如此憔悴,还在怨我干涉你婚事?”
萧云峥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昨夜没睡好,不碍事。”
芸太妃语重心长的对萧云峥说:“今日寻你来,仍是希望你能体谅为母的苦心,峥儿,切莫拿婚事与我置气。”
芸太妃想着萧云峥许是对她心生怨怼,才选了普通言官府上千金应付婚事。
萧云峥面色不改,对芸太妃说:“母妃多虑了,儿臣心中无怨,沈府千金并非出身显赫,还望母妃莫要因此介怀。”
是的,萧云峥心中无怨,只有如潮汐般往复的失望,他见多了金丝雀,寻得一个家燕,可以不必受缚与人,省去诸多约束。
芸太妃怎会明白萧云峥心中所想,还想追问为何他不与自己商榷便选定那沈府千金,刚开口说了一个“你”字,被萧云峥行跪礼突然打断。
芸太妃怔住,手足无措想要扶萧云峥起身,却见萧云峥缓缓站直身子,抬头后用深邃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儿臣保证,母妃担忧的事情永不会发生,朝中有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如五日前一样,萧云峥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大殿走去。
好在那兵部尚书许跃海今日称病不在大殿,不然他看到拒婚他许家的萧王爷近日如此勤奋上朝,怕是要难堪的真去“跃海”。
萧瑞霖则是难掩心中的欣喜,不知怎的,只要看见萧云峥出现在大殿,他总觉得身后有了靠山似的安心。
可是萧云峥接下来的言行,让萧瑞霖惊的从王座直接站起喊王兄。
只见,萧云峥又庄重的行了大礼,奏请说,自请婚后第二日去东山郡,镇守一年。
越过了州,选了郡。
镇守一年,而不是沐休十日。
王爷去郡县镇守无异于自降身份,那东山郡现在的郡王是现今皇后的胞弟,当初为了回避,更是立了明文法令:东山郡镇守亲王,若非天子和丞相同时诏请,不得私自回都城,违者定谋逆之罪。
萧瑞霖情急之下想让丞相帮着相劝王兄,奈何一眼暼去,平日丞相站着的位置空空如也,才想起丞相今日也告假未上朝。
萧瑞霖莫名其妙的看向下方跪着的萧云峥,王兄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如此反常,罢了,王兄行事向来有他的考虑,诏书未拟,先答应再说。
站在大臣队伍后方的沈逸清听见天子允奏的声音,又偷偷快速抬头,远远看了眼萧云峥的背影,脑门又冒出好多问题,为何、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