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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沉默了一下,说:“‘雨露均沾’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可以换成‘一视同仁’。更何况,你我之间不存在厚此薄彼的问题。”
既然不存在厚此薄彼的问题,零就得寸进尺地举起藏着洞天的笔筒,问:“这个笔筒是用什么做的?亮闪闪的好看!阳光下颜色还会变化。”
“这是黑漆螺钿紫檀笔筒。工匠选取瑶光滩上的星螺,打磨成薄如蝉翼的螺钿片,再磨凿切割为极其精细的形态,相当于以螺片代替颜料作画。同时需要反复上漆,将螺钿片和木材之间的缝隙都被填满,再将漆器一遍又一遍打磨,方能展露出螺片星空般的色彩斑斓。”
钟离介绍:“故而有诗云:螺钿妆成翡翠光。上佳的星螺螺钿工艺,其光彩甚至胜过翡翠。”
接着就不知怎么,两个人跑瑶光滩捡星螺了。
准确来说,是零一个人捡星螺。
瑶光滩上的星螺,有的是空壳,倒还能忍受,有的还住着星螺本体,钟离对这些软体海洋动物素来敬而远之。
捡起一个品相完好的空壳,将耳朵凑近细听,据说能听到云来海充满思念的呼唤。
“什么都没听到。”零说,“只是一个空壳而已,值得大海充满思念地呼唤吗?”
钟离不赞成:“不可妄自菲薄,星螺是大海的一部分,也是大海纯美的体现。”
「奇迹」和「希望」是纯美的一部分。
纯美只能存在于概念,不能居于实体,从而为了为了践行纯美将自身消散成了无数碎片,平等地,一视同仁地飘散在宇宙每个个体之中。
概念才是宇宙架构的底层逻辑。
零站起身,从瑶光滩望去,孤云阁矗立于海天一色间。当年岩神投下的岩枪的故事在璃月港流传着,岩枪化为孤高的山峰刺破苍穹,与周遭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孤云阁,金色的光辉与蔚蓝的海面交相辉映,光阴已是过去式。唯见波光粼粼,渔舟唱晚,一派和谐宁静的景致。
“我大概知道了。”她喃喃自语,“我一开始觉醒的情感,为什么是「保护」。”
想要留存这一切的纯真与美好。
无论是和人类的友情,还是生活的点滴幸福。
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发梢处如深邃的星海,在终末的阳光下点点璀璨。
在洞天内苦练数日后,这个让稻妻乐师牙痒痒,也让任何乐师看了都会牙痒痒的曲谱,终于小有成效。
听着名为《斩雾破竹》的曲子,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开始胡言乱语:
“三个海乱鬼只掉一个破旧的刀镡,哈哈哈……”
“无相铁是吧,恒常机关阵列是吧,哈哈哈,尽管过来!”
“哈哈哈须弥的半永恒统辖矩阵我都不怕,还怕你?”
“坏了,旅行者听了发癫了。”派蒙评价,“零竟然能面带微笑地弹,也嘎嘎吓人。”
云堇说:“这个曲谱太难了,云翰社里古筝乐师都弹到崩溃,不肯合奏了,只有她一个人抡琵琶。”
这个「抡」字未免用得太传神了。
手指在琴弦间爆发出连绵不绝的音浪,每一次拨动都精准翻飞,快如闪电,疾似流星。
琵琶指甲在弦间穿梭、跳跃,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仿佛能斩断迷雾,劈开重竹。
秋名山的速度与激情看了都得甘拜下风。
弦上狂舞,似乎要将空气撕裂,将情感推向极致。
在这股不可阻挡的力量之下,琴弦终于承受不住,伴随着一声清脆而决绝的断裂声,弦音骤停。
与此同时,琵琶指甲也在这一瞬承受了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伴随着琴弦的断裂,也悄然裂开。
“啊。”
零看了看崩断的琴弦,又看了看断裂的琵琶指甲。
派蒙惊呆了:“无光丝线都能被崩断?!”
空面如死灰:“难道还要我去刷吞星之鲸……”
靠谱的还得是见多识广的客卿,钟离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问:“你一开始想用的是什么材料做琴弦?钢丝和……尼龙?”
他显然是回忆起了海灯节那天空的询问。
“对,聚酰胺纤维。以前琴弦是用蚕丝做的,但是蚕丝拨弦的声音比较小,不适合用于舞台,后来中央音乐学院的邝教授和乐器厂制弦师傅一起研制出金属弦,大家逐渐都改用钢丝,外面用尼龙缠绕。”
看着被崩断的琴弦,零显然沮丧了:“这里没有聚酰胺纤维,也没有合适的钢丝,云堇帮我试了好多种材料,最后无意间得知无光丝线这种特别的材料,请旅行者帮忙收集的。我也知道无光丝线不好收集……”
空赶紧解释:“这是和吞星之鲸战斗时,不知不觉缠绕在武器上的细丝,把它撸下来理顺需要费点功夫而已。其实只要有原石,都好办都好办。”
钟离则说:“无光丝线这次能被拨断,说明你自身在无知觉间已经超出了那个阈值,难保不会第二次崩断。不如由我来想办法换个材料,你有代替的琵琶吗?”
云堇点头:“云翰社里有,工作不成问题。”
零见有了希望,举手保证:“我会轻一点的。还有琵琶指甲也要换新的,这个也是用尼龙做的,音色柔和饱满,反而比玳瑁的要好很多。”
钟离观察了一下琵琶指甲的断面,想起什么,问空:“你一定收集了不少鎏金之鳞吧,用那个打磨成形,应该刚好。”
空一滴汗悄悄地流下,他是去南天门刷了好多次若陀龙王。
准确来说,不知道是自己刷若陀龙王,还是若陀龙王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