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慎言!”顾清嘉哐地一声,重重把茶盏放到身侧方桌上,沉声道,“母后也是女子,须知这样的揣测对女子而言是怎样的灭顶之灾。她是儿臣择定的妻子,她?的性情,儿臣最为清楚。往后,若母后对阿玉说出这番话,休怪儿臣无情,不?让小皇孙在您膝下承欢。”
他这气势,竟让皇后惊出一身冷汗。
顿时,皇后从一时脑热中清醒,她?明明是担心儿子一片真心错付了人?,怎会闹到这般地步?
“母后都是为你好啊。”皇后紧握扶手,定?定?望着顾清嘉,有些难受,也有些羡慕。
她?年?轻时,与那些宠妃争来斗去,被?她?们泼脏水,皇帝从未坚定?地信她?、护她?。
就?连三皇子顾清平的母妃,皇帝当?年?最宠爱的丽德妃,给顾清晏下?毒,险些害死他们的嫡长子,皇帝也舍不?得动那贱人?,给她?和清晏一个公道。
后来,丽德妃还是被?她?亲手灌了毒酒赐死的。
这么多年?,她?不?让顾清平去
她?宫里请安,每每看到清晏缠绵病榻,心中便余恨难消。
皇后望着顾清嘉,回想当?年?,眼眶微湿。
也好,清嘉的性子与他父皇全然不?同,他若爱重,便会倾心相护,往后宫里再不?会发生当?年?的惨剧了。
顾清嘉稍稍别开眼,语气缓和了些:“母后若真为儿臣好,便帮儿臣一起护好阿玉,她?心思?纯善,虽聪慧,城府却不?深,皇室宗亲、官家女眷,哪个不?是人?精?儿臣总怕她?会吃亏。”
他甚少以?这样的语气同皇后说话,不?是儿臣对母后,而是像寻常百姓家的儿子嘱托自己的母亲。
皇后微微动容,不?假思?索应承:“母后还没老呢,谁敢欺负你媳妇儿?你且安心处理国事便是。”
许菱玉来了已有一会子,她?特?意没让人?通禀,想看看顾清嘉能不?能应付过来,如?若不?能,她?便自己解决。
她?出身虽不?高,无权无势,却还没柔弱到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地步。
立在门扇外良久,听到皇后质疑的话时,她?面色煞白?,几乎要忍不?住进去解释。
可?她?刚举步,便听见顾清嘉那番话。
他在皇上、皇后面前,毫不?迟疑地护着她?。
去年?在公堂上,在段家,在云雾山上,他何尝不?是如?此呢?
过往被?他守护的一幕幕,浮上心头?,似有丝丝甜蜜融散在心口。
她?心仪的郎君,待她?当?真恩深情重。
表姐曾赞她?有福气,她?也曾许多次觉得自己运气极好。
直到这一刻,许菱玉由衷在心底感慨,她?此生最好的福运,便是遇上他。
她?莲步轻移,行至门口中央。
顾清嘉第一个发现她?,猛然侧眸,望着穿戴整齐,仪容精心修饰过的佳人?,惊唤:“阿玉?”
为替她?遮掩,又补了一句:“睡醒了?”
说话间,他已起身,大步迎过去,一手揽住她?肩头?,一手扶在她?小臂下?,仿佛她?是个柔弱的水晶玻璃人?,磕一下?便会碎似的。
许菱玉眸光微动,深深望他一眼,这才?举步上前,朝上首福身施礼:“臣妾许菱玉拜见父皇、母后。”
她?举止落落大方,并?不?露怯。
即便亲耳听到皇后那些话,她?面上也不?显。
顾清嘉认定?她?是太子妃,她?便是他的妻,不?需要任何旁人?认可?,哪怕是他的父皇和母后。
“免礼。”皇上打量她?一眼,蓦地,脑中浮现出另一张面孔。
年?代久远,他有些记不?清了,且上回在宁州随意一瞥,他也没留意到,便多思?量了片刻。
皇后已亲口答应儿子,且她?也想通了,许菱玉出身民间,好些东西不?会,可?以?慢慢学,就?如?她?当?年?一样,先前是她?太过苛责了。
“好孩子,快起来,你怀着身孕,不?必多礼。”皇后起身,亲手将她?扶起。
“多谢母后。”许菱玉松一口气,看来皇后不?打算提宁州的事了。
皇帝左思?右想,终于疑惑开口:“你可?听说过孟云?”
玉璧的事,顾清嘉并?未告诉他们。
不?待许菱玉开口,顾清嘉抢先,颇为骄傲道:“昔日随太祖叱咤天下?的辰云太保,乃是阿玉的外祖。”
“臭小子,这般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皇帝激动地站起身,走到许菱玉面前两步远,眼神殷切地盯着她?,气势陡然弱下?来,“你外祖他老人?家可?还好?他人?在宁州吗?”
外祖的事,许菱玉只从顾清嘉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并?不?了解。
皇帝的激动,骤然收敛的威严气势,让许菱玉再次确定?,外祖当?年?并?未背叛太祖,且是太祖珍视的人?。
“外祖十多年?前便不?在人?世了。”许菱玉轻轻摇头?。
皇帝眼中光彩明显暗淡了些,继而又追问?:“他老人?家安葬何处?”
“清江县,云雾山下?。”许菱玉莫名,不?太懂皇帝问?这么多做什么。
“朝事你看着办,朕要再去一趟清江县,办好你祖父临终前托付的事。”皇帝简单冲顾清嘉交待一句,竟迫不?及待往外走。
顾清嘉与许菱玉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错愕。
“祖父有何遗愿未了?”顾清嘉回眸问?。
皇帝停下?脚步,侧身望着殿中一双璧人?,神情复杂,感慨万千:“父皇临终前曾说,他此生唯负子岚,唯惜辰云,两位一个避走江湖,一个隐居市井,子岚绝无可?能原谅他,他只盼知己辰云能回到京城。若辰云生,则官复原职,高官厚禄,若辰云死,则安葬皇陵,配享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