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很少会在对话中打断他人的发言,但此刻,他的目光深邃到除了坚定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语气也不容反驳。
“从最初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认同过那份元素龙与人类的契约。”他横抱起昏迷的欧莱特,“另外,六百年前与阿部祖达成约定的那三位神明之中,也并未有任何一位许诺过会将欧莱特献给你。”
“什么?!”阿佩普的质问带上颤音,“你可是,你们的契约内容”
“契约的内容仅涉及帮助阿部祖保留骸骨与残余力量,至于厄歌莉娅交给你的那样东西,也只是基于阿部祖的委托,由你暂时保管你知道的,它本该属于欧莱特。”
“胡说!”阿佩普的身影于水面之下出现,她急切地游动着,搅起一圈又一圈涟漪,“摩拉克斯,你不觉得你们管的太多了吗?”
“就算你们和阿部祖的契约内容只包含帮她保存残力,那么现在契约结束,你更加没有资格踏足我的领地,夺走属于我的东西。”
“阿佩普,我们讨论的并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你抱在怀中的不过是一个承载着人类灵魂的元素生命,哪怕这个灵魂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转世,也无法改变他于最初和雷元素龙签订的那一份契约,更改变不了他注定要成为一件武器的事实。”
“如今他已经按照约定,把自己带到了我的面前,你不该阻止他体内的能量成为我的一部分,他注定是为复仇而生。”
“不,阿佩普,能决定一个人为何而生的,只有他自己。”钟离抬起头,“你我都不是人类,我们没有资格定义转世,几千年前的约定,不该由经历轮回后的生命践行。”
“也就是说你决定站在我的对立面?”阿佩普阴沉地说,她的影子在水面下变得越来越大——她正在越发靠近他们。
“摩拉克斯,你要想清楚,此刻我尽管受到重创,但拼尽全力未必没有与你一战的实力。况且,你真的做好与元素龙为敌的觉悟了吗?这是否也代表了其余尘世执政的态度?”
“哎呀,别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嘛,倒是很乐意交给他代表呢。”
一阵轻快的风穿过沙暴屏障而来,紧接着温迪降落在钟离身侧,手里握着一缕初生的飓风。
“借用你的话说,虽然我可能是尘世七执政里最弱的一位,但拼尽全力也未必没有与你一战的实力哟!”
“可以了,巴巴托斯。”钟离面无表情地摇头,“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时刻。”
“诶?这样吗,欸嘿,看来是我误判了形势,急于帮你找场子了呢。”
“住口!”温迪缓和气氛的手段对阿佩普并未奏效,“摩拉克斯,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否真的决定干涉我?!”
“我无意挑起争端,但必须维护人类选择的自由。”
钟离瞳孔中的岩金色逐渐变得耀目,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圆柱形金色屏障在他们四周显现,盘旋的岩纹沿着屏障的弧面流淌。
“如果一定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你冷静下来,我尊重你的选择。”
“哎呀呀,你这样会让发起挑战的一方很难办哦。”温迪抱起双臂,“我知道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但真的一丁点动手的打算都没有吗?”
“你在轻视我,摩拉克斯!”阿佩普不由得怒吼,“哗啦”一声跃出水面,钟离这才看清,阿佩普的伤也不轻。
她绿叶般的须发边缘枯黄着,口中原本碧莹的晶体也略显浑浊,分明已不适合再经历激烈的战斗。
钟离低声道,“时过境迁,阿佩普,你是否也该跳出执着的影子,仔细看看周围的变化?”
“是啊,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被稀里糊涂召唤来提瓦特的降临者。”温迪看着昏迷的欧莱特,轻轻叹了口气,“连最微弱的风都有决定去往何处的自由,又有谁的生命应该被他人的执念而妄定呢?”
草之龙久久没有回应,她庞大的身躯矗立在他们面前,像巍然不动的石阵,那些结界边缘奔波的孢子们也被她的思考影响,暂时停下脚步。
半晌,她开口道,“呵,就算我承认他是人类,你们难道指望我像神明一样给予理解和同情吗?”
“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与法涅斯的造物共情,尘世七执政不会都是这样一群天真的存在吧?”
钟离抬头望着结界顶端的火种,缓声问,“若真是如此,阁下应当已经品尝过这份天真了吧?”
“”阿佩普久久不语,钟离说的没错,若非纳西妲的帮助,她根本无法从禁忌知识的折磨中获得喘息,更没有在这里和钟离谈条件的能力。
两方僵持良久,直到感受到阿佩普的战意彻底消弭,钟离才撤去了岩元素的屏障。
“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
“我只是不想欠神明太多。”阿佩普静静地滑回水中,“既然你执意要保护他,我可以暂且放过。”
“多谢。”
“不必。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不会成为互相道谢的关系。”阿佩普在水面之下缓慢地游动,“哪怕未来我们目标一致,也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
“但有可能成为战友哦。”温迪补充道,他半蹲在水面上,冲着水底的阿佩普喊道,“到时候还请你收收火气,别吓到小孩子哟。”
“哼。”阿佩普冷笑一声,“你这样的魔神居然也能成为尘世执政,提瓦特果然没救了。”
“诶?”温迪听后站起身,气鼓鼓地单手叉腰,“我怎么了?不瞒你说,我可是全提瓦特最棒的吟游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