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傻,好骗,否则现在也不会失忆,”孟晓晨垂着眼说完,突然又看向凌灵,脸上是清浅却坚定的笑,“但如果这就是我的劫数,我也避无可避,对吗?他若非要再来骗我一次,我将这狐狸处置了,可能还会有别的。”
说这些的时候,孟晓晨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只知道神梦宫突袭赤月宗前几日,自己被扮成陆瑶的司寇尧骗了,元神被困在锟铻塔里用来威胁姬寒彧,而锟铻塔后来在打斗中被震碎,他的元神也跟着受了伤,醒来后才会失忆。
具体是怎么骗的他毫无印象,旁人也不知道,便成了一个迷。不过这个迷并不紧要,他要想起来的事太多,如今说起也只觉得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凌灵怔了怔,却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再说这也只是你的猜测,”孟晓晨晃了晃储物袋,“说不定这只是一只与我有缘的珍奇妖灵罢了,旁人就算得了九尾天狐,也断然没有口含剧毒的天狐呢,我要是能将它养到成熟体,肯定比倩兮师姐的修为还高,要突破元婴了。”
“还是小心为妙,”凌灵依旧不放心,“师伯有没有帮你给这狐狸崽子下什么封印?”
“我师尊那么疼我,自然不会让我再有危险,”孟晓晨笑道,“他还给小狐狸下了一道金莲业火,若它试图伤害或背叛我,马上就会被业火焚烧,直至魂飞魄散。这业火还会随着它修为的增长越来越厉害,所以它这辈子都只能效忠于我。”
“你不早说,”凌灵翻了个白眼,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害我白担心半天。”
“就知道凌师弟最关心我了,”孟晓晨又蹭到凌灵身边,“不是在说你的事,怎么扯这么远了,快说,你到底选谁,我也好给薛师兄报信去。”
“你还真是拿人手短,”凌灵没好气地抬手按住他软乎乎的脸往后推,“下回再收人好处,我就再也不给你做鸭屎香。”
“那换一个,换成鸡屎香。”
“噗哈哈,闭嘴睡觉吧你。”
“看来你是要选韩师兄了,”孟晓晨将脑袋靠在凌灵肩上,打了个哈欠道,“其实我也看出来了,你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我每次来都看你抱着尤虹站在露台那里,和民间那话本子里抱着孩子等着丈夫的女子似的,都快成望夫石了。”
凌灵无语:“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少看点话本。”
孟晓晨嘻嘻一笑,又道:“我本来想带你和韩师兄一块回孟家,他还是我母亲那边的远方亲戚呢,可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凌灵滞了滞,低声道:“会回来的。”
孟晓晨点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含糊道:“那我先回去熟悉一下,等韩师兄回来了,你再和他来孟家找我。”
凌灵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温声道:“好。”
孟晓晨虽然失忆了,可睡相还是那么豪迈不羁,凌灵与他睡在一个被窝,不是被他的手打到便是被他一条腿甩过来差点压出内伤,再不然便是被子整个被卷走,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着。
眼见着天已经蒙蒙亮,他干脆起身提了盏灯出门,打算今天早些完成两个时辰的修行,可才走出联排厢房,便看见浓厚的云雾之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从远处朝这里飞过来。
凌灵呼吸一滞,快步走到露台边缘,伸着脖子将灯笼提得高高的,眼睛瞪得老大。
姬寒彧脚一沾地,便听到物件落地的声音,怀中冲进来一个人,腰被两只手紧紧抱住,胸口也被脑袋重重砸了一下,对方的体重几乎全部倾靠过来。他本就虚弱,立刻被撞得往身后的悬崖倒去,只来得转了一下身体便抱着人倒在露台上。
余光里,一个灯笼烧了起来,火焰很快便将它烧得只剩一个灯笼架。
“韩羽,”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他怀中响起,“你回来了。”
信你
将亮未亮的天幕下,被云雾笼罩的孤云峰顶暗沉沉的,草木沾满新鲜又繁重的露水,燃烧的灯笼滚落到草丛里,很快便熄灭了。
姬寒彧几乎从没被人这般冲撞过,单薄的衣服很快被身下的露水浸透,头发和腰背感觉到冷意和湿意,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钻进鼻腔里。他怔了一瞬,伸手将凌灵抱住,低声道:“对不住。”
随着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耳畔响起,贴在一块的胸膛也仿佛一起震了震。
凌灵把脸埋在姬寒彧怀里,觉得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又陌生,仿佛他不是只走了五十天,而是好久好久都没回来,直到感受到他的心有规律地在他胸膛之中跃动才有了些真实感。听到他的声音,不知怎的眼泪便再忍不住。一开始只是轻轻啜泣着,到后来简直有些收不住的情态,哭得整个身子都一抽一抽的。
他太想他了。
从小到大,他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他不知道会这么想他。
他的目光只是固执地追随着另外一个人,本以为戒断反应会很久、很难受,可韩羽突然重伤复发又不辞而别,立刻把他的注意力和心思抢走大半,或许在他不知道或没留意的时候,自己早已习惯了这个人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和孟晓晨一起胡闹、闯祸之后帮他善后、遇到危险时挡在他身前。
一旦这个人不在,他心里就像被挖走一大块似的,难受得连呼吸都漏风。这种难受好不容易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他按压住渐渐习惯,这人却又一声不吭地出现,凌灵觉得自己简直要被他折磨死了。
往日和姬寒彧在一起时,凌灵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这么直接、情绪外露得这么厉害过,尽管他在韩羽面前也哭过不少次,可眼下的情况还是让姬寒彧有些发蒙,胸口的疼一时不知是因为业火还是凌灵滚烫的眼泪,只得轻拍他的后背笨嘴拙舌地哄人:“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