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药粉上的那个脚印时,陆知鸢有过三种猜想。一种是东宫暗卫,太子回京办事,留下几个暗卫护卫她的周全理所应当。一种是山匪,想要趁着夜色打劫他们的财物,没想到流萤和陆昀的警惕性那么高,匆忙逃走。还有一种是隐藏在暗地里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影随形,让她无法判断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那双眼睛最早是在别院出现的,就是她刚穿书的时候,浴桶里,差点被嬷嬷勒死。她没多想,以为是嬷嬷的同谋。
除了陆昀,别院里的人都想她死,她却借陆昀的手把他们给埋了。
回到侯府,那双眼睛再次出现。
侯府比别院更复杂,除了母亲,任何人都有可能是那双眼睛或者那双眼睛的主人。在她与母亲的共同操作下,母亲与父亲和离,外室偃旗息鼓,侯府回到从前没落的时候。
在皇上为她和太子赐婚之前,那双眼睛消失了很久,之后出现在宫里。宫内行事复杂,她虽是皇上和皇后认定的东宫太子妃,却也难保不被皇上和皇后忌惮。宫里有双眼睛盯着她,正常。
入宫七年,她也在提防着那双眼睛,宫里的许多机关都是为那双眼睛设的。好在只是监视,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冲突。
那双眼睛未入东宫,以至于她认定了它属于皇上或者皇后娘娘。
入住春风镇的客栈后,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她注意到了在后厨里帮工的四娘。简单的,有些凌乱的髻。粗布麻衣,身上还沾着脏污。手指粗糙,手上有茧,像是常年干粗活的。然陆知鸢笃定她不是帮厨的厨娘。妆容可以改,衣裳可以换,气质和眼神却是经年累月锤炼出来的。
她的气质不像是常年待在后厨里做粗活的,眼神更不像。
直到四娘报出身份,她才知道她经历复杂,做过张家的姨娘,逃出张家后,利用从张家拿到的钱盘下客栈,暗中调查与黑娘娘庙有关的一切,帮助掌柜和伙计寻找他们被祭祀的女儿或者失踪的亲人。
离开春风镇后那双眼睛消失了,她以为她的判断是正确的。就在刚刚,看到假“叶白”那一刻,那双眼睛又出现了。
这是书里的世界,自打母亲与父亲和离,原有的剧情就崩塌了。系统说过,男主未定,女主要靠自己来争,只有重新建立一个剧情,才能脱离书中世界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剧情,系统没说,她也没问,唯心而已。
跟别的穿越者不同,她不急于回到现实世界。那个世界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牵绊,反倒是这个世界里,有家人,有朋友。
她以为,只要顺着剧情走下去,待陆知鸢身消玉陨后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现在看来,她是有暗线任务的。那双眼睛不属于书中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方势力,而是书官。
尝试着唤醒系统,系统毫无反应,无奈,只得问起窥探者的事情。
“不是那个叶白,是他的同伙。一共三个人,在岔路口那边兵分三路。”陆昀道:“夫人说过,遇到这种穷寇莫追,返回原处,等待他们的下一步动作。返回时,闻到夫人身上的气味,循着那股气味找到夫人。”
“三个人?可有看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包头,蒙面,穿着夜行衣。身高一样,胖瘦一样,连行动时的动作都一样,瞧不出丝毫诧异。若非见过双生子,若非他们并分三路,我都以为我中毒出现幻觉了。”
陆知鸢琢磨着:“可有与他们交手?武功如何?是官家路数,兵家路数,还是江湖路数。”
陆昀摇头:“瞧不出来,身法极怪,难以捉摸。”
陆知鸢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笑了。
陆昀碰见的那三个跟她碰见的“叶白”一样不是人!也不能说不是人,他们跟陆昀和流萤一样是书里的纸片人。
陆昀和流萤是原作者创作出来的,有血有肉,是书里活生生的人。那三个和“叶白”是书官创造出来的,算是傀儡人。
以静制动,以不便应万变,她想看看这个书官想要她做什么。
马车旁,流萤拿着匕,一脸警惕的看向四周。目光落到陆知鸢和陆昀身上,倏地松了口气,毫无形象的跑了过来:“夫人,陆昀,你们没事吧?刚刚,又有东西在四周窥探。拿着匕寻过去,既没看到人也没看到蛇,心里七上八下的。”
陆知鸢问:“哪个方向?”
流萤伸手一指:“那个方向,距离上一次的那个地方不远。”
陆知鸢与陆昀走过去,地上果有几个新鲜的脚印。脚印距离之前被破坏的药圈儿不远,周边的灌木丛还有新的被折断的痕迹。循着那些痕迹看去,与他们回来时的路径重叠。
那些人不是来窥探的,是来给他们指路的。还有那个假叶白,他的出现,应该不是巧合。
打开地图,借着火光仔细查看。他们夜宿的这个地方叫苗家湾,按照原本的路线行走,明日傍晚前可抵达距离此处最近的镇子。若是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走,会走到苗家村。
苗家村是一个被诅咒的村子,诅咒来自于一个新娘。
一年前,苗家村的苗汉娶妻,新婚当晚他的妻子穿着一身红嫁衣,头顶红盖头坠井身亡。井是枯井,就在苗汉家的后门外,平日里被一块儿大石头盖着。
事时,苗汉正在院子里给宾客敬酒,没有留意新房的动静。当日在苗汉家帮忙的村民也没有觉异常,不知道新娘子是什么时候去的后院,又是什么时候打开的门。
有目击证人,证人是邻居家七岁的孩子。他睡得迷迷糊糊被苗汉家的声音吵醒,去后院方便时刚好看见新娘子投井。
孩子被吓着了,连日高烧,请了神婆才给看好。事后询问,孩子只说新娘直愣愣地站在井口上,投井时手臂向上,还盖着红盖头。即将坠入井中时,她的红盖头被吹开了,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孩子说,新娘子的脸是向后的。
枯井,很容易打捞,村长选了个八字硬的跟苗汉一起下去。新娘的样子很惨,头被摔烂了,颈骨骨折,手臂骨折,绣鞋被摔掉一只,以一个相当诡异的姿势躺在井底。
更诡异的是,人都摔成那样了,红盖头还稳稳当当地盖在头上。
苗汉家里报了官,县衙派了两名差役和一名仵作,经仵作勘验,新娘子是自杀,自杀前没有服用任何汤药,
也没有被绑缚,被胁迫的痕迹,没有明显的致命伤。说白了,她是坠井后活活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