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倒后,他睡了整整十二小时,也完全记不清后续发生的种种,只是隐约记得柏梵身上的柑橘香很好闻。其余的,他几乎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户蹑手蹑脚地探出手把手机按灭,担心惊扰到柏梵,他极为小心地又缩回手。
“你醒了。”
手还没缩回来,头顶的柏梵突然开了口,“睡得好吗?”
林户抬眸眨了眨眼,目光相触不多时他又下意识地躲开,抿嘴点了点头。身子被他抱得紧,林户不敢作出太大的动作,但他莫名的心安。
柏梵没有主动提起昨晚的事情,他心虚地知晓是自己的顽劣和狭隘让事情变得糟糕。他抽开手慢慢与林户拉开距离,佯装淡然地坐起身道,“那一会儿送我去公司。”
“……”林户看着他的背影,思虑几秒,他不确定地重复道,“一会儿?”
柏梵一边整理敞开的衣襟一边往外走,听不出语气地说了一句“不然呢”。
“柏总。”
快走到门边时,林户突然跟上前叫住了他,迟疑地问,“之前您说的考虑考虑,刚才的话算是给我的答复吗?”
柏梵推开门,点了点头提醒他,“我十点半有个会议。”
“谢谢柏总。”林户坚信柏总是答应了他之前的请求。
九点一刻,林户收拾好自己站在客厅等他。柏梵下楼时他正好看过来,哭过的痕迹还是很明显,但眼里含笑的样子又让柏梵的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少了一点。
老实说,柏梵现在也有点搞不明白自己了。他怔怔地盯了林户几秒,同样回以他一个笑道,“走吧。”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交谈,不过换做以往林户也不会主动与他说话,更多的是柏梵想到问什么他就对应地回一些,也绝对不会越界。
就譬如现在。
看累手机的柏梵闭眼揉着眉心,良久他开口道,“晚上有个饭局,你到时候跟我一块儿去。”
林户没问缘由只是点头说了一句好。
“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柏梵睁开眼,视线落到专心开车的林户身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什么让他这么执着地赚钱?
尽管先前有找人调查过林户,但那时资料到他手上他却只停留在了林户的照片上,其余的一概不知晓。
车子驶入公司地下停车库,稳稳地在电梯门处停下,柏梵的目光就追随着林户——眼睛好像是没那么红肿了。
“你一会儿要去哪儿?”柏梵回神地走下车问他。
林户绕到他一旁回,“附近的公园。”
“附近的公园?”柏梵竟不知道这商圈还有一个公园,可想了想这夏天的高温,不免疑惑地问,“你不怕中暑吗?这么热的天。”
林户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
柏梵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随你。”
说罢,他就抬脚进了电梯。
这么闷热的天,单单就只是在车库停留了几分钟柏梵的额角就溢出了一层薄汗,也不知道林户是怎么想的,为何就偏偏要去外边的公园,而且他似乎还挺高兴的。
柏梵想不通地出了电梯,哪怕是开会时也偶尔走神,会不经意地瞥向窗外,正好它对着一大片的绿化,大概就是林户口中公园他想。
乍一眼望去,这公园的绿植覆盖率堪比园林,夏天更是绿意盎然尤其是这个视角的俯瞰更像是一片绿色海洋,偶尔湖风吹过荡起阵阵碧波。还真没想到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竟还藏匿着如此惬意的地方。
林户会在做什么呢?
漫长的会议结束,等到偌大的会议室仅剩下柏梵一人时,他望着那一片茫茫绿海开始出神地思考,与此同时脑海里慢慢地浮现出林户哭泣的模样。
尤其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噙着泪泛着红。
无助又彷徨。
柏梵内心的愧疚感又来了,他失神地仰头,盯着天花板良久才堪堪地呼出一口气,叫住正推门来送咖啡的助理。
林户挑了个偏僻的树荫坐下,长久地待在阴湿的出租屋里,身上都弥散着淡淡的霉味,头沉沉地抵在柱子感受着树缝隙里穿透过来照在脸上的阳光。
但愿它能驱散他周身的潮湿和阴霾。
渐渐的,林户的脑袋变得昏沉,他耷拉下眼皮开始回想昨天发生的种种。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就像是他根本就不会料到前一秒还是晴朗的天空,下一秒就阴云密布地下起瓢泼大雨。他一整个被笼罩在雨幕中没有躲避的余地。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下手。林户后怕地看着那只握刀的左手,隐隐感觉有血渗了出来。
这些日子孙昊博近乎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出租屋附近,看到林户的身影他便目的性明确地上前。和之前在会所里情形一样,孙昊博恬不知耻地说着令他厌恶的话,甚至是林户的警告和反抗都会让他愈发兴奋。
他贪婪卑劣的眼神,猥琐直白的举止,一并顺着刺鼻的烟草气息蔓延到林户的身上……
恶心。
林户的胃应激地抽了一下,进而泛起一阵酸来,然后不出意外地吐了。
究竟要怎样才能摆脱孙昊博的纠缠。
林户嘴里一股酸味,隐约还夹杂着血腥味。他想过极端的方式,可是现在又还不是时候……
江蓠永远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就算离得再远却总是压着他喘息不过来——
他愧疚、无奈又煎熬。
三年前,自私的他有想过要逃离,也确实他去往了异国的柏林。可是,逃离的林户并不快乐,他甚至感觉自己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无论他怎么挣扎就是望不到头,看不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