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钰这人表面上不在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为他自负地在最初就认定柏梵干不出什么名堂,等他的一时兴起劲儿过后就安安分分地进公司了。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柏梵竟在短短的一年时间里能干出如此成就,原始资金不足的情况下都能被他短时间内运作得顺畅成功。
再一次,他判断失误。
知晓柏梵这人难以管束,十多岁的时候他会因一只猫离家出走,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说不定自己一手经营的公司也会他撬走。
未雨绸缪,他私下做了点手脚,搞了点小动作。同样是商人,他最为清楚底下的人需要什么,公司运作依靠什么。
难道这一次也要妥协吗?
柏梵撑着身子看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眉毛和柏钰几分相似外,其余的应该都更像他的早已离世的母亲,他想。因为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也不怪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十岁以前的记忆并不美好,柏钰很暴躁对他有极强的掌控欲,不管他做什么只要不遵照柏钰的意愿,他都会动怒把他关到地下室的小屋子里,自我反省。
这种情况一直到延续到柏梵的十二岁,从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天开始,发生了转变。具体为什么他要离家出走,原因是什么,柏梵此刻并不想去回忆,它是一段痛苦并不美好的经历。
某种程度而言,柏梵成为如今这个样子也与那一段经历有关系。
十二岁以后,或许是柏钰自身也上了年纪,疾病缠身顾不上叛逆难以管教的柏梵。毕竟年过半百才有的柏梵。
观察了半天,除却眉毛柏梵还真是看不出哪儿还与柏钰有相似之处。
这也算是难得的一件好事。
“我知道。”
“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凑齐了,明天我就打给他……”嘈杂的音乐声中,柏梵隐隐听到厕所隔间有人打电话的声音,“这段时间您就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我在柏林挺好的……”
“现在吗?”
电话一头的江蓠突然问他,柏林是不是下雨了。
林户下意识地去搜柏林的天气,江蓠是九月底查出的胃癌,已是晚期,若不是舅舅打电话给他,他可能一直都不会知道。
江蓠瞒了他将近三个月,虽然自己回国的这件事他也瞒了她,到现在她还以为自己在柏林。
“嗯,下雨。”林户撒谎地点了点头,“我过几天就要回国了……”
江蓠在电话那头虚弱地哦了一声,“怪不得,我听见你那儿有细细簌簌的水流声,你在外面吗?”她自动忽略了林户的下一句。
“对,在……在外面。”林户不擅长撒谎,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我现在……还有点事儿,过几天我就要回国了。”
“回国啊。”江蓠重复了一句,随后就没有了声音,就连简单的再见二字她都没有说。
林户无声地上下动了动唇瓣,再见还没说出口就被喉口的东西哽住。
江蓠还是不想见到她这个同性恋的儿子。她还是难以接受林户会和他父亲一样喜欢男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就算了,还生了一个只爱男人的儿子。这对她已是四十多年里最大的阴影了。
林户知道自己的出生对于江蓠是一切痛苦的开始,这是她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时至今日她还在苦苦遭受着伤害与折磨,以致于她仍是不想见到他。
他没有办法,只能弥补自己年少时的不知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久一些。
深呼一口,待外面的“雨声”停止,脚步声离远听不清,他才从隔间里出来,刚才周总说如果是第一次的话价钱会更低甚至是没钱,因为没有经验的话他会烦躁。
怎么办呢,林户走到洗水台边没有心思地洗着手。可他现在就只差那五万了,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可偏偏他刚才说错了话。
手搓得发红,林户还是不知道那五万钱如何去赚。
“你很想要钱?”
身后突然的出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吓得林户抖了抖肩膀。
“胆也不是很大啊。”柏梵看他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眼里惊恐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回想。
“怎么想到接这种活的?”柏梵冷冷地盯着他,步子一点点朝他靠近,“既然知道这个活的性质,怎么也不知道换身好看点的衣服?”他轻轻扯了扯他领口的扣子,不牢固的一下就脱落滚到了水槽中央。
不等他开口,柏梵继续冷嘲,“是有多缺钱啊?嗯?说个数我听听。”
林户回想起来了,他是刚才包间里的小柏总,抿嘴看着纽扣滑进下水道的管口,没有回答。
“觉得我给不起?”柏梵莫名笑了一下,替他捋平领口的褶皱,而后摆摆手,“快走吧,别让周秣等急了,不然被他人抢了先,你刚才那一套就全都白费了。”
话里无不掺杂着调笑意味。
坏了一件衣服。
林户后知后觉地摸了摸空荡荡的领口,只剩下敞开单薄的布料勉强将胸口掩上。
看来真是急了,柏梵见他步子都快了点。
“怎么现在才来?”周秣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到底是不是第一次?”
“不是。”林户回。
“那你他妈地多什么话。”周秣喝酒破骂道,“婆婆妈妈的,是你给钱还是我给钱?”
“钱?”林户重复了一句。
刚巧柏梵进屋拿车钥匙,就看见那头鹿的眼睛亮了一下,多少还有点期待。真是令人作呕。
不过,他突然不着急走了。饶有趣味地走到周秣一侧,与他的酒杯碰了碰,问,“这位小弟弟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