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维奥刚要开口,莱昂纳多忽然又眯起眼睛。他眼神中某种寒冷的东西让圣殿骑士停止了发言。
“但是,”他慢吞吞地说,“你知道什么最重要,对吧?”
西尔维奥静静地和他对视。
“我知道。”他说。
莱昂纳多对此笑了笑。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走了。西尔维奥目送他远去后,走到门前,重新关上牢门。
“你可以把我交给他的。”阿洛特在他身后说。
“别说傻话了,”西尔维奥没有回头,“你只会死在我手里。”
他转过身。阿洛特望见圣殿骑士调整了一下手腕上某件事物的位置。刺客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阿尔文留给他的袖剑。
“你要用他的袖剑杀死他的弟弟?”阿洛特说,“我不得不说,这一定违背了他的遗志。”就算是他,也会觉得这太讽刺了。
“即便他现在出现,我也不可能放过你。”西尔维奥心不在焉地回答。但突然,他的目光闪电般射向阿洛特,仿佛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语。
“你刚才说什么?”
阿洛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用他的袖剑——”
“后一句!”
“这违背了他的遗志,”阿洛特挑了下眉,“怎么了?难道你觉得他会很高兴在地狱里见到我?”
西尔维奥只用了一句话让阿洛特同样陷入震惊的沉默。
“他死了?”
他们面面相觑。阿洛特起初还以为西尔维奥在开玩笑,但没有人会开这种玩笑。西尔维奥也从来不是会开玩笑的那种类型。他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不知道?”阿洛特端详着他的表情变化,“…天啊,你竟然真的不知道。他们从没有告诉过你?”
“告诉我什么?”西尔维奥重复。
“告诉你他们下令杀死了你敬爱的导师?”阿洛特说,“真的假的,你刚才还打算杀死他的——”
他住口了。西尔维奥没有在看他,只是慢慢地扶着扶手,在椅子上重新坐下了。阿洛特可以看到怎样的思维斗争在这个曾经一无所知的圣殿骑士头脑中发生,他的脸色是苍白的,但他的瞳孔燃烧着火焰。
有那么一瞬间,阿洛特没忍住露出了怜悯的眼神。事情对阿洛特来说一直很简单,有人杀死了他的兄弟,他的同期,他的朋友,那么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复仇。但对于面前这个圣殿骑士来说,事情似乎太复杂了。
他用手撑住了前额,似乎仍然在消化这件事。阿洛特看到一个指腹擦拭眼角的动作,于是移开了眼。
“…所以,”西尔维奥低声说,“那就是你杀死我父母的理由。那也是你杀死他们所有人的理由。”
“是的。”阿洛特看着那扇牢门。
“告诉我一切,刺客,”西尔维奥说,“请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阿洛特转回目光。圣殿骑士正注视着他,尽管那目光绝对称不上友善,但也不再充满敌意的动荡。那里面混合了太多东西。
“你相信我?”
“只管说吧。我自有分辨。”
·
芝加哥,十年前。
阿洛特后来很少再回忆起这段时光。掀开某天夜里骤然降临的火光与硝烟,那是他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当他在雨里顶着书包离开图书馆,心里想的是论文的选题和逻辑架构,小组合作作业,排在下周的ppt展示……而不是与圣殿骑士的斗争,不是伊甸圣物的保护,不是谋杀计划的制订。
不是鲜血,不是硝烟,不是火焰与仇恨的灼烧。
阿洛特跑过卖着散发热气的食物的便利店,那里躲着年轻白人情侣,正在说笑着互相喂食;他跑过支着户外遮阳伞的咖啡店,坐在那里的金发女孩正在收拾平板与笔记,一手提着包一手握着卡布奇诺,准备转移到温暖的店内。
他在走廊放慢了脚步。学生们在公告栏附近为几张未署名的张贴新闻辩论着,阿洛特路过他们,依稀听见一些关于选票应该投给谁的争论,以及张贴者是否应该遵从规矩署名。他瞄了一眼公告栏上加粗的大写字母,但没参与讨论。当他离开时,学生们辩论的重点似乎已经转移到了他们应该如何确保自己的意志不被他人的声音操纵。
餐厅门口摆着意见征询的小黑板,阿洛特停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藤条木框里还剩一些圆形表情磁贴。微笑表示对餐厅最新推出的菜品满意,撇嘴表示不满意。很显然,小黑板上贴满了撇嘴表情,零星几个微笑表情被淹没在不满意的海洋中。阿洛特笑了一下,也拿起一个撇嘴表情贴上。
最后一段路没有遮挡。阿洛特拉起卫衣的兜帽盖上,跑回公寓。
他把双肩包提到玄关的鞋柜上放下,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电脑。阿洛特随意地扫了眼鞋柜上摆着的香槟玫瑰,确认她还好好地开放着。但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他摆在鞋柜上的一排小纪念品少了几个。那是黑色线条的跳舞小人摆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那是他参与推理社团竞赛赢回来的纪念品,一套二十六个。
现在,还剩下二十三个。
阿洛特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慢慢地扫视了一圈客厅,发现了更多的异常。沙发上的抱枕换了位置,挤在一边,原本在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瓶喝到一半的…可乐。
阿洛特定定地看了那瓶可乐一会儿,挑高了眉毛。他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看,毫不意外地发现里面的冰可乐被洗劫一空。他叹了口气,但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