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尽快。”圣殿骑士说,“冬天快要到了。这个季节的全城性停电一旦过久,对很多人来说会是致命的。”
“嘿,艾登。你忙着吗?”
“算是吧。怎么了?”
阿洛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见通话被呼啸的风声裹挟,轰鸣的引擎声正破浪而去。艾登绝对在忙。除非他是一时兴起开着游艇兜风,还是在芝加哥全城大停电的情况下。
“你闹出的动静太大了,”阿洛特说,“有人这么告诉我。小心点。”
这并不是圣殿骑士的本意。西尔维奥在旁边不赞同地抱起手臂,而阿洛特选择不去看他。
“我知道。”艾登顿了顿,“但这次的动静不是我弄出来的。是戴米安操纵了整个ctos系统,而我不得不重启它去找到戴米安。我在路上了。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祝你顺利。”
通话结束。阿洛特转过头,看到小加拉哈德站在落地窗前,神情凝重地遥望着芝加哥唯一明亮的一处灯塔。他随手束起的黑亮长发在风中摇曳。
“这场停电不会太久。”阿洛特对他说。
“上一次雷蒙·肯尼攻击ctos系统的时候,”西尔维奥说,“新闻报道声称那场大停电致死了十一个人。但实际上比那更多。”
“为什么?”
“因为总有人死得悄无声息。”
阿洛特看着他,直到圣殿骑士注意到他的视线。
“很意外?”他问,“超乎了你们对于圣殿骑士的刻板印象?”
“是有一点。”阿洛特承认。
他们共同沉默了一会儿。当西尔维奥再开口时,芝加哥高空的狂风平息了许多。
“我对刺客了解不深,”他平缓地说,“阿尔文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现代刺客。在那之前与之后,我遇到的所有刺客都是为了夺走我的性命前来。”
阿洛特没说话,尽管一刻钟之前的他也许会说些类似‘我完全理解’的话。
“而在认识他之前,我会认为所有关于自由意志的呼吁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它实在太幼稚了,我还是个小孩时都不会相信那种话。后来我发现幼稚的那个是我。”
阿洛特仍然没说话。正相反,他只是注视着西尔维奥。尽管只有直觉,但刺客注意到西尔维奥在叙述的同时,不自觉地陷入了某种焦虑的情绪。小加拉哈德皱着眉毛,仿佛在犹豫着是否要将什么说出口,一个轻而快的咬嘴唇动作在阿洛特敏锐的双眼下一闪而过。
“发生了什么?”阿洛特问。他拿出了他最沉稳、最平和、最值得信赖的语气,不会比羽毛掠过琴弦更用力。但西尔维奥突然回过头。他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有人在敲门。“先生,一切都好吗?”
“你的下属?”
西尔维奥瞥了阿洛特一眼。他以惊人的速度收拾了自己的情绪,迅速恢复成阿洛特刚来时见到的那个冷静的衣冠混蛋。
“是的,而你最好现在离开。”圣殿骑士偏过头,指了指落地窗,“下面是河。”
“什么?”阿洛特难以置信,“你是想说让我跳下去?”
“你可以做到的,刺客,”西尔维奥立起衬衫领。他走到全身镜前,一边检查着自己的形象,一边心不在焉地反问,“还是说你的信仰不够坚定?”
“这和我的信仰没关系!”
阿洛特差点喊出这句话。但他还是探头往外看了眼,西尔维奥没骗他,公寓下方确实是环绕而过的芝加哥河。
“如果你连信仰之跃都不会,我只能考虑更换合作对象。”圣殿骑士整理好了着装。他头也没回地走向门口,“你也可以选择躲进我的卧室,看在阿尔文的份上,我还可以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阿洛特才不会那么做。他踩到落地窗边缘,深呼吸了一口气——主要是是为了平复被西尔维奥再次惹毛的情绪。他戴上兜帽,张开双臂。刺客听见开门声,圣殿骑士与下属在门口低声的交谈,以及他们即将进入客厅的脚步声。
他纵身一跃。
圣殿骑士说着“我没检查邮件”,靴跟敲击地砖的声响,甚至衣料摩擦的声音;这一切全部被他抛到脑后。
芝加哥被称为风城不是没有原因的。坐落在平原上,没有高山的遮挡;来自五大湖区的大风冲过密歇根湖,与高纬度地区南下的寒冷气流汇合,疾疾奔向芝加哥城区。加之城镇街道宽敞、河面开阔,这空气凝成的无形精灵更是再无阻挡,呼啸着吹遍整座城市。
这就是风城。
而这就是风城的风。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打着旋试图托起下坠的刺客,但所有的尝试仍然无法阻拦他的下坠。阿洛特久违地被寒冷的狂风裹挟,只听得气流经久不息的呼啸。
芝加哥陡然恢复了电力。一栋栋大楼重新在夜晚点亮,街道,设施,整座城市在电流中恢复运转,灯火同样在刺客眼中亮起。河流近在眼前。阿洛特两指夹出一枚飞刀,重重甩入平镜般的河面。收下请柬的河流腾起波浪,在夜晚与光明的映衬下,刺客跃入芝加哥河。
吞入刺客的河流再度腾起雪白的花朵。
不久后,一只滴着水珠的手忽然扒上游艇边缘。阿洛特翻了进去,被他捎上船的河水淅淅沥沥洒了一地。刺客甩了甩红发,脱下风衣扔到一边,只剩下黑衬衫紧贴着他的身体。引擎开始轰鸣,他顺着感觉向前开,河水同样浸湿了他手里的皮质方向盘。
堡垒一点意见也没有地接纳了今晚的第二个落水者。阿洛特找出自己随便买的卫衣牛仔裤换上,当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他看到艾登坐在一片黑暗中。显示屏幽幽的光芒照亮了私法制裁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