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之大睁着双眼,彻底僵住,眼眶中的泪水汹涌而出。
他天生身体感知迟钝,这泪不是为身体的疼痛落下。
——他的平安扣落在地上碎了,而他竟然浑然不觉,直到手掌按上去,刺破血肉才发现。
玉碎似乎是某种对未来的预示,无疑成了压死帝王的最后一根稻草。
虞策之扬着脖子,呼吸急促,泪水模糊视线。
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一起?,攫取他最后的力气,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
舒白?早就认出他来了,近一年?形影不离,就算他穿着铠甲,她认不出他的身形,只凭声音,她也足以认出他。
舒白?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南境郡,却视他如陌路,甚至还要杀他。
她果然不要他了。
虞策之咬紧牙关,几乎泣下血泪,他恨恨地看着她,凄厉地说:“朕杀了你。”
“陛下好厉害。”舒白?扬着眉梢,根本不怕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她尚有心情挽个?剑花出来,剑刃蹭着他深红色的锦衣缓缓向上。
最后,舒白?轻轻一挑,帝王用来遮面的银制面具脱落,带下一缕发丝。
脸上的面具犹如一块遮羞布,失去面具,虞策之只觉得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身体不可抑制地发颤,呼吸近乎哽咽。
他生性要强,又在气头上,哪里愿意让舒白?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当下便?要别?过脸去。
然而舒白?怎么会?让他如意。
削铁如泥的爱剑直直插入他背后的枯树,和?帝王天鹅一般的颈部近在咫尺。
紧接着,舒白?的手掌攥住他的下颌,逼着他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所遁形。
帝王双眸含泪,偏偏长眉紧紧蹙着,唇也抿着,强装凶狠冷厉。
舒白?的指腹能清楚感受到他紧绷着的脸颊,他连牙齿都在颤抖碰撞。
她知道他早就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暴怒和?悲恸拉扯着他敏感脆弱的神经,暴怒逐渐占据上风,偏偏他已经无法再撼动她分毫。
舒白?爱极了这样的感觉。
她缓缓俯身,和?他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陛下想怎么杀死我?说来听听。”她漫不经心问。
虞策之再度被她的态度刺伤,他恨不得找个?龟壳钻进?去,躲避令他委屈尴尬的境遇。
他的呼吸越来越乱,胸膛起?起?伏伏,始终无法回答舒白?的问题。
他想要说点狠话,企图用冷厉决绝的态度获得安全?感,然而话到嘴边,对上舒白?平静的双目,他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虞策之几乎将自己的下唇咬破,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不成声的回答,“我一定会?杀了你。”
答非所问。
“说来说去陛下只会?这一句话吗。”舒白?挑眉,“杀了我之后你怎么办?”
她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虞策之的痛处,虞策之忽地发出一声微不可查地呜咽,整个?人丧失神采,眼帘低垂,半晌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