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白入城后直奔皮革店,一路上她仍然?能感觉到那些令她如鲠在喉的?窥视,但比起刚出竹屋时,已经有所收敛。
暗卫仅是听命行事,受人差遣,舒白无意为难,没有再?给竹辞找什么麻烦。
舒白惦记着已经琢磨两日的?计策,从皮革店出来后也没有京城,而是在京城随意选了家客栈休憩。
舒白睡了一个时辰,攒足力气才再?次踏上归途。
守在客栈外的?暗卫见她出来,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了蔡掌柜那次的?教训,天知道看见舒白进入客栈他们?有多紧张。
他们?在第一时间将事情回禀给虞策之,几个暗卫死死守着舒白所在的?房门?,每一息对?他们?来说都是煎熬。
好在舒白终于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一众暗卫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恨不得喜极而泣。
舒白不关?心暗卫是什么心情,她只知道她睡眠充足,有足够的?精力和力气去应对?虞策之。
她拍了拍身侧的?包袱,坐在一辆牛车上,慢悠悠向竹屋前?进。
秋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快一些,回到竹屋时天色已经基本暗沉下来,最后一缕斜阳即将坠入深渊。
舒白跳下牛车,抬眼便看见篱笆院外伫立的?颀长身影。
她走过去,平静地?抬眼,对?上虞策之木雕一样的?神情。
虞策之缓慢地?眨了下眼,过了半晌才将幽深目光聚焦在她身上,他微微垂首,格外反常地?一言不发。
“为什么站在这里。”舒白明知故问。
虞策之轻轻抿唇,忽然?伸手将舒白牢牢拥入怀里。
他贴在她耳边轻声回答:“我在等夫人回来。”
他下了早朝便接到暗部?的?消息,得知舒白离开竹屋,他甚至是在马车里换下的?朝服。
一整日他就在竹屋,等舒白回来。
他一直在赌,悬着的?心起起落落,一度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赌舒白其?实还不知道他是皇帝,赌舒白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没有猜到和离的?背后有他的?手笔,赌舒白喜欢他,就算猜到他背地?里干的?腌臜事也愿意原谅。
他赌的?东西太多,却没办法接受任何一个赌输的?可能。
这是不对?的?,他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是皇帝,不是赌徒了,就算赌局满盘皆输,他也有无数个后手,他本不必过分?忧虑。
这些告诫显然?没有用,虞策之一整日都在做拉锯战,得知舒白去了皮革店时,他感到喜悦,然?而当暗卫禀报舒白进入客栈休息,他的?内心跌落谷底,险些扭曲失态。
直到舒白回到竹屋前?,虞策之的?内心都在天人交战。
他在劝自己大度一点,即便是宫里的?鸟儿也是需要放风高飞的?,他可以让舒白出去待一阵子,等她累了就带她回宫。
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才尝到拥有舒白的?甜头,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如果舒白真的?离开,他想,依照舒白宁折不弯的?性子,两人一定?会闹得很惨烈。
所幸,舒白回来了。
虞策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语调轻得可怕,“夫人去哪里了,我等夫人好久。”
隔着衣物,舒白仍旧清晰地感受到虞策之身上轻微的颤抖。
她垂目,始终没有给予回应。
像虞策之这样疑心深重,又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任何言语上的慰藉都没办法消除他的疑虑。
舒白也根本不?在意虞策之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然而虞策之久久得不?到回应,便有些急了,他轻轻从舒白怀里直起身,一双有些猩红的眸子紧紧凝视她,“夫人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舒白平静地对上他近乎质问的双眼,漫不?经心地反问,“回答什么?”
“夫人去了哪里,我还以为夫人再也不?回来了。”虞策之唇角绷直,重复道。
舒白扯了下唇角,抚摸着他背后的长发,不?答反问,“竹屋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回来,是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才担心我一气之下离开?吗?”
“夫人。”虞策之微怔,瞳孔轻轻晃动,忍不?住揣测舒白的话是试探还是玩笑?,“是不?是我哪里惹夫人生气了,怎么忽然这么说?。”
舒白看他一眼,道:“你活着本身就?很惹人生气了。”
虞策之怔了下,目光逐渐阴沉下来,锢着舒白腰身的手慢慢握紧,内心挣扎,犹如?困兽。
他以为,舒白这样说?话,一定是知道他的身份了,结果下一刻,舒白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有些冷淡的语气说?:“就?这么喜欢明知故问?你让竹辞他们?寸步不?离跟在我身后监视我,我去了哪里你不?知道?”
舒白捏着他的脸颊,逐渐用力,根本不?在乎自他身上散发出的阴暗情绪。
“夫人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虞策之蹙眉问。
“你监视我监视了三个月,正?常人有几个能受这样的屈辱?”舒白反问。
虞策之一直悄悄观察着舒白神色,见她的表现不?像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样子,沉闷死寂的心犹如?被春风拂过,终于有了活过来的迹象。
“这件事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虞策之的语气异常柔和,他悄悄去捉舒白垂落的手,认真道,“外面恨我的人太多了,我担心你的安危,等这阵风头过去,或者夫人和我回府上,我就?撤走?夫人身边的人。”
虞策之表情异常真挚,若是舒白稍微天真一些,就?信了他的鬼话。